章恒妈回老家的当天晚上，许老爷子就找上门来了。
有一次许亮偷偷来看亮亮，他一直在后面跟着，许亮费了好大的劲才甩掉他。他只知道大概位置，并不知道苏晓和章恒具体住哪儿。
他倒是耐心，就这样一点点打听，居然真被他打听到了苏晓的住处。
当时她刚做完饭，听到有人敲门，透过猫眼一看，惊得呆在原地。
她知道许亮绝不可能主动透露她的地址，一定是老爷子自己找来的。
怎么办？
她慌了一下，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打给了许亮。
没人接。
她又打给章恒。
章恒听说老爷子找上门来了，也很着急。
他本来是要去参加一个饭局，担心苏晓应付不了，所以就匆匆忙忙赶回来了。
他到的时候，苏晓和许老爷子正面对面坐在楼下的凉亭里。
她没让许老爷子进门，是看他情绪激动，担心非要拉亮亮走，再吓到三个孩子，只好开了门出来。
躲着不见是不可能的，许老爷子敲了门见没人开就开始在外面骂骂咧咧了，再不开门，他恐怕就直接砸门了。
联系不到许亮，又怕亮亮被他强制带走，苏晓只好出门独自面对。
好在许老爷子没有硬闯，苏晓说到外面说话，他总算是勉强答应了。
看到章恒出现，许老爷子瞪着眼睛吼：“你们给我句痛快话，什么时候让我把孙子带走？”
刚才苏晓已经费尽口舌，实在不是她和章恒不让，是种种观条件摆在那儿，而且以亮亮的主观意愿，他是非常不愿意的。
说了等于白说，许老爷子完全听不进去。
新一轮的质问又开始了。
章恒深吸一口气，坐到许老爷子身边。
“叔叔，想必刚才苏晓已经把道理都给您说清楚了！亮亮是您的孙子没错，您要是希望他过得好，就应该尊重他的选择。您看这样行不行？以后节假日我尽量抽空带着亮亮去看您和许亮，能团聚几天就团聚几天！”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能瞒着老妈就瞒，实在瞒不住也没办法。
局势已经是他无法控制的了。
不管怎么说，亮亮是许亮的儿子，他和苏晓作为养父养母不可能剥夺他与亲人团聚的权利。
他也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
在赶来的路上，他给许亮的工头打了电话，好歹算是联系到了许亮，已经交待过他尽快赶过来了。
许老爷子这个人很倔，脾气也硬，他和苏晓两个人都不一定能应付得了他。万一老人有个什么闪失，还有许亮能搭把手。
“呵，节假日？我的亲孙子，我只能节假日看上一眼。亏你们想得出来！不行，这次我来就是要带走亮亮的！你们要是不同意，咱们只能法庭上见了！”
许老爷子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这让苏晓和章恒都很为难。
苏晓皱着眉要开口，被章恒眼神制止。
许老爷子正在气头上，眼看着越来越气，恐怕马上就要骂人。
他不想让苏晓挨骂。
“叔叔，您不同意，不代表许亮和亮亮不同意对不对？许亮一会儿就到了，咱们把亮亮也叫上，坐在一起好好谈谈，行吗？”
许老爷子长臂一挥，气呼呼地说：“有什么好谈的？我们老许家的事从来都是我说了算！我现在就去带走亮亮，你们谁说什么都没用！”
他说着已经站起来，大步朝苏晓家楼道走去。
章恒赶忙拦住他，几乎是用蛮力又把他拉回凉亭。
“叔叔，我敬您是长辈，一直尊重您，你现在这个态度实在不应该！您光想着把亮亮带走，然后呢？后面的事您想过吗？有过计划吗？”
“咱们不说亮亮的生活，先说他的学习！他现在在重点小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而且他数学很有天赋，老师建议他学好数奥，将来可以参加竞赛，保送上顶尖的初中。跟着您回老家，他的学习怎么办？”
“所有的家长都是望子成龙的，您一定也希望他以后是个优秀的人。他离开海城，跟您回老家，他怎么学数奥？您能教吗？还是能找到更合适的老师带他？”
“他喜欢踢足球，一直是校足球的主力。他们最近一直在加紧训练，很快就要参加区里的比赛。您把他带走，比赛怎么办？让他就这么放弃？您有没有为他想过，有没有为他的成长他的未来想过？只想着把他弄到身边，您这是极端的自私和不负责任！”
章恒也有点儿激动。
他已经很克制了。
知道老人很多观念根深蒂固，无法改变，可他还是想把心里话说出来。
“亮亮想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我和他妈妈竭尽全力帮他找，找到了，不是为了把他送回到亲生父亲身边。亮亮说，他只是想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我们愿意满足他的愿望才这么做的。”
“帮他找到亲生父亲，和亲生父亲相认，从此这个世界上就多一个人爱他，我们始终抱着这样的初衷。我们不敢说把孩子教得多好，我们能给他的爱从来不会少。爱是尊重，不是强迫，他在这儿生活，依旧是您的孙子。您随时可以来看他，我们也可以带他去看您，为什么一定要带走他？”
章恒的声调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意识到自己似乎言语太过锋利，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
他说话已经很注意了，自认没有伤害到许老爷子的心情，可许老爷子还是红了眼眶，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三个人陷入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