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上元佳节是大越最为热闹的一日。
这一日城中没有宵禁,女子可以夜游,长安各条街道上灯火如昼,斑斓绚烂。
宣平帝将带着皇后妃嫔登上高楼,与皇后共放一盏孔明灯,以此祈福。
“贵人,陛下待您真是好,往年除了皇后娘娘便只有妃位以上的娘娘才能登上城楼,可见陛下是真的喜欢您呢!”宫婢一边为宋茹儿挽发,一边卖乖讨好的说道。
宫中的女人最想得到的就是皇帝的宠爱,这种奉承话即便薛贵妃也一样受用。
可宋茹儿只淡淡应了一声,清婉秀丽的脸庞虽然温和,但却看不出欢喜来。
小宫女觉得很奇怪,说这位主子难伺候吧,但她脾气好,事情少,从来不颐指气使,可说她好伺候呢,又总觉得她好像在自己身前划了一道鸿沟出来,谁也跨不过去。
“走吧,莫要让陛下等急了。”宋茹儿看了一眼镜中清丽的女子,以色侍人,这就是她的余生。
秦皇后穿着逶迤拖地的皇后朝服,裙摆上的六尾金凤振翅而翔,母仪天下之威是后宫所有美色皆无法比拟的。
薛贵妃冷眼看着帝后二人执手而行,眸光森森。
她一点都不喜欢皇家仪式,因为每每如此都是在提醒她,她只是个妾室,即便独得圣宠,握着六宫实权,可她依旧只能垂首跟在皇后身后,永远都低人一等。
秦皇后面上亦无欢喜之色,因为此刻的荣耀是以她的一生换来的,身边的这个男人也只会让她觉得厌恶。
帝后二人共同将一盏巨大的孔明灯送上天际,看着它越飞越高,直至化作天上的一颗星辰,宣平帝才收回视线,笑着与秦皇后道:“孔明灯已化作天上星辰,定会将朕与皇后的心愿传九重天阙,老天一定会保佑我大越国泰民安。”
“陛下爱民如子,苍天定会庇佑。”秦皇后昧着良心敷衍了一句。
宣平帝却很高兴,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宋茹儿站在人群最后眺望着远处的盛景,那里灯火闪烁,此时街上一定热闹极了。
小孩子们会在街上追逐打闹,在卖糖人的摊子前流连。
少男少女则是相伴而行,街上的烛火可以遮掩面上的羞红,年轻男子会努力的猜灯谜,赢下漂亮的花灯送给心仪的姑娘。
正因为曾亲眼看过这些美好,所以此时才会格外怀念,而这一切都将与她再无干系了。
他今日应该也会与嫣然他们同游吧,不知又可会遇见自己命中注定的女子呢?
想到这里宋茹儿心中一阵苦涩……
宣平帝觉得自己日理万机,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便对秦皇后等人道:“皇后与众位爱妃皆辛苦了,天寒地冻早些回宫歇息吧,朕这里由晴贵人和茹贵人侍奉就好。”
蒋婉晴扫了身侧的宋茹儿一眼,脸上虽扬着笑,心里却对宋茹儿很是不屑。
宋茹儿不过一区区庶女,性情又木讷,可不知怎的陛下竟很喜欢她,还封为贵人与她平起平坐。
“茹妹妹在看什么呢,瞧着好像有些不开心的样子?”蒋婉晴开口笑问道。
众人皆闻声望来,上元节祈福是大事,在这个时候找不自在岂不是自取灭亡。
见众人都在看她,宋茹儿被吓了一跳,眼圈瞬间就红了,惶恐道:“陛下恕罪,嫔妾只是想起家中的姨娘,一时不慎失态,还请陛下饶恕。”
宋茹儿声音轻细,带着淡淡颤意,像极了被吓坏了小兔子瑟瑟发抖。
宣平帝反是笑了笑,“瞧你吓的,朕莫非是吃人的老虎不成?”
宣平帝上前握住了宋茹儿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朕能理解你的心情,朕的生母早逝,未曾享过一日清福,朕每每想起也只能感叹一句子欲养而亲不待。
你若如此思念你的姨娘,改日朕便让人送她进宫看望你。”
宋茹儿面露惊喜之色,连忙屈膝跪下,哽咽道:“嫔妾谢陛下龙恩!”
宣平帝朗声笑起,将宋茹儿搀扶起身。
宋茹儿虽然漂亮,但远谈不上绝色,容貌更无法与丽妃薛贵妃一较高下。
但她瘦瘦弱弱的,胆子又小,让人不禁升起保护的欲望,给宣平帝一种他好像正值少年,在与羞涩胆怯的少女谈情说爱的错觉。
宣平帝很享受这种感觉。
蒋婉晴袖下的手紧紧攥了攥,云嫣然与她抢宁王,如今她的姐姐又来与她抢陛下的恩宠,宋家姐妹还真是阴魂不散。
“陛下真宠茹妹妹,看来日后怕是想不起嫔妾这个人了。”蒋婉晴轻叹一声,故作忧伤。
宣平帝笑着摇了摇头,“茹儿胆小,你倒胆大,明目张胆的拈酸吃醋。”
如果说宋茹儿是个纯情少女,那蒋婉晴便是温柔的解语花,两个他都喜欢。
“好,那朕便恩准你的母亲也进宫看望你。”
蒋婉晴福身谢恩,宣平帝笑揽着两人踏下了城楼。
秦皇后没什么反应,宣平帝做过的荒唐事不知繁几,她若在意一早就被气死了。
慧妃握着手中的暖炉,走到薛贵妃身旁,阴阳怪气的笑着道:“我记得以前每年上元节祭天之后,都是贵妃陪着陛下,今年贵妃不用辛苦了,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薛贵妃扫了一眼不怀好意的慧妃,弯着红唇冷笑道:“本宫的确要好好歇一歇,不像慧妃常年歇着,不知伴驾的辛苦。”
慧妃被说得喉口一哽,却只能气咻咻的看着薛贵妃扬长而去。
丽妃路过的时候,轻描淡写的道了句“活该”。
慧妃顿时更是火冒三丈,这些贱人都敢来踩她一脚,早晚要让她们知道厉害!
此时玉颜阁门前围了不少的男女,参与即有奖,众人都愿意来凑这个热闹。
有些人得了十两、二十两的代金券,自己用不到便以三折转卖,一时热闹不已。
阿婉今日虽一直在往外送东西,但眼睛却明亮晃人,这些可都是玉颜阁日后的潜在顾啊。
且为了有人造假,这代金券仅限十五天内使用,正好恢复一下因过年节而萧条的生意。
待字谜猜得差不多了,阿婉清了清嗓,郑重的道:“接下来是一场压轴大赛,赢家不仅可得现银百两,更能得一年份的螺子黛,大家可要踊跃报名!”
即便男子也知螺子黛的名贵,哪怕家中没有女子,得了螺子黛拿出去卖也值不少银子。
可待听闻比试的要求是男子为女子描眉,人群先是一静,旋即议论纷纷起来。
未婚男子自然不能参赛,便是已成家室的,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做这些事。
“这不成,我们男人顶天立地,读圣贤之书,哪能做这种事,简直有辱斯文!”
“就是!哪个正经男人会做这种事,你们这不是为难人吗?”
男人们皆出言抗议,女子闻之也多为无奈摇头。
阿婉没想到古人会迂腐到这个地步,正欲开口解释,却听一道清冷淡漠的嗓音传来,“本王来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