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嫣然今日被冻得不轻,最初的采衣襦裙都很单薄,待及笄礼成她整个人都快冻透了。
待送走人,云嫣然便立刻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姜汤,又坐在炉前烤了许久才算缓过来。
云嫣然原以为母亲会来与她感伤一番,毕竟方才她可瞧见母亲落泪了,可没想到金氏只嘱咐了她两句话转身便要走。
“娘亲,您不再坐坐了?”云嫣然有些诧异。
“不了。”金氏摆摆手,“关于嫁妆的事还有好多没理完呢,你一会儿好好泡了澡,别凉到了就行,我先走了啊。”
金氏说完抬步匆匆离开,那模样好像明日她便要出阁了一般。
云嫣然笑着摇了摇头,看来娘亲也成长了呢,不再动不动就哭鼻子了。
安顿好金老太爷后,金寒时只觉身心俱疲。
明明是嫣然及笄,他却忙得脚不沾地,若等嫣然出阁,他莫不是还要忙飞了?
金寒时正想回院歇歇,忽听金氏唤他,连忙抬步上前……
陈濯今日也来了金府赴宴,只他与那些存了攀附心里的人家不一样,他今日是真的开心,为云嫣然开心,也为她开心。
他与金诚喝了几杯酒,他们虽多年未曾来往,但毕竟是旧相识,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聊起了许多以前的事。
“那时父亲便说,同科的举人中就数你人品才学最佳,现在看来父亲他老人家眼光甚好啊。”金家当年帮衬陈濯不过举手之劳,可陈濯于他金家却有救命之恩。
若非陈濯及时出手救下娇娇,后果不堪设想。
“金兄谬赞了。”陈濯身上没有了往日的凌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这不是奉承,是发自内心的。”金诚今日也喝了不少酒,头脑略有昏沉,看着虽至中年但依旧器宇不凡的陈濯,叹声感慨道:“造化弄人啊,若当初求娶娇娇的人是陈大人你,那该有多好啊!”
想想宋清君那个狗贼他就牙根痒痒,卑鄙无耻的东西,真是可恶至极!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陈濯眸光一窒,随即心里泛起点点苦涩。
这么多年,他又何尝没幻想过,若自己早些功成名就,是不是也可以像宋清君那样求娶金小姐。
他一定会将她视若珍宝,不会让她受丝毫的委屈。
陈濯唇边泛起苦笑,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如今再想这些除了徒添伤感,又有何用呢!
陈濯离开时天色已暗,寒风卷过院中高悬的灯笼,光线忽明忽暗,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只觉心与这夜色一般寒凉。
“陈大人。”
陈濯驻足,看向朝他快步走来的金寒时。
“子安,怎么了?”起初帮金寒时辅导功课全是为了金氏,不过后来在慢慢相处中他对这个后生是真的很喜欢。
金寒时气息略喘,显然走得有些急,看陈濯没走才松了口气。
“陈大人,这是姑母让我转交给您的。”金寒时将一个包裹递给陈濯。
陈濯小心翼翼接过,眼中满是诧然,“金小姐给我的?”
金寒时点点头,笑着道:“在醉仙楼时姑母见陈大人的衣衫被宋清君抓破了,便特让学生给大人送件新的来。”
“这是金小姐给我的?”陈濯不可置信的复又问了一遍。
即便看到金寒时点头,陈濯还是觉得心里飘飘然,脚下的路似乎都变成了棉花,双腿如何都使不上力。
陈府管家见陈濯歪歪扭扭进的走回府,以为他喝多了酒,连忙上前搀扶,还想顺手拿走他怀中的包裹。
陈濯却连忙将包裹完全抱在怀中,不肯让人触碰一下。
“老爷,您怎么了?”管家愕然,一时摸不清头脑。
陈濯将怀中的包裹抱得更紧了一些,总是严肃的脸上竟挂着少年郎一般的欢喜笑意,看得管家一时汗毛竖起,竟觉得有点恐怖。
老爷不会是喝酒喝坏了脑子吧?
“快让人备水,本官要沐浴!”夜色下陈濯一双眸子明亮晃人,怀中抱着新衣,就连初冬的夜竟也不觉寒冷了。
他要先行沐浴焚香后再来试穿,切不能糟蹋了金小姐的一番心意。
……
云嫣然喝过了姜汤,便将自己泡进了浴桶中,混杂着玫瑰花露的温水让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适。
云嫣然泡了许久,直至水温有些变凉她才走出浴桶,擦干身体,穿上了挂在了披风上的中衣。
她不习惯让人伺候洗澡,便绞着头发慢悠悠的走出屏风。
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绒毯,云嫣然光着一双玉足走在上面,对镜梳理着头发。
窗外忽传来轻轻的叩击之声,云嫣然歪头望去,面露疑惑,她一面抬步而行,一面出声问道:“阿芙?芬儿?是你们吗?”
窗外未听到应答声,云嫣然也没害怕,毕竟这里不是宋府那个魔窟,再者说又有墨东护在院中,她并不担心。
她随手披上了一件披风,伸手推开了窗子。
窗外立着一道人影,落了满身冷月清辉,贵若仙人。
“王爷?”云嫣然惊呼出声,意识到不对连忙捂上了嘴,压低了声音道:“王爷,你怎么在这?”
苏钰并未答话,只垂眸看着她,眸中也没有了往日的清明,带着些许朦胧的醉意,启唇开口,“我冷。”
霜寒露重,外面寒风卷起,就连刚泡过澡的云嫣然都觉得有些冷,忙道:“快进来。”
云嫣然正想给苏钰开门,苏钰却单手撑着窗案,利落的翻入屋内。
云嫣然:“?”
怎么从窗子进来后莫名感觉他有点像登徒子?
云嫣然忙将还温热的手炉塞进他怀中,又去桌上倒了一杯姜茶,“茶是温热的,现在喝着刚刚好。”
苏钰接过,竟什么都没说,乖乖的将姜茶喝了个干净。
“好些没,还冷吗?”转身之际云嫣然竟突然闻到了酒味,偏头问道:“你吃酒了?”
苏钰颔首,那双永远淡漠疏离的眸中此时却不清不楚不明不暗。
“头痛不痛?”
云嫣然忽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蠢,堂堂宁王何时说过痛,他可是箭矢贯穿胸口都不曾喊痛的人。
“痛。”他低低应了一声,嗓音略有喑哑,甚至还有两分虚弱。
云嫣然微微睁大眸子,一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正欲发问,眼前的男人突然俯下身子,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的声音更低更轻,恍然间云嫣然竟还听出了撒娇的意味,“头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