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刚刚还得意的有点儿翘尾巴的林葱儿,口中发出痛呼。
“小闺女今年有癞灾儿,三天两头儿的伤骨头儿。”
冷郎中轻松说着话,已经把两条小腿到双脚捋顺了一遍,看看昏暗中只叫了一声就没再言语的林葱儿,大感兴趣的聊起天儿来。
“嗯哪——”,不会聊天的猪队友们,竟然表示赞同。
“不过这次情况好些,小闺女能说话,没昏迷,身子骨儿比从前强了啊。”
“嗯哪——”,猪队友。
“好啦,骨头没事儿,糊些膏药吧。”冷郎中收回手。
林葱儿大松一口气,又想起受伤较轻的左手来,要不,也趁热闹瞧瞧?
“还有……”
大小姐扬起胳膊:“这个倒是不厉害的,您顺便也瞧一眼吧。”
顺便……
“嘶——”,这次换成冷郎中吸了口凉气,牙疼了似的。
原本枯瘦如柴的鸡爪子,此刻颜色如故,却肥美了许多……
或者,不应该是肥美,而是肥厚?
这闺女的反射弧儿,可真长啊!
冷郎中轻按那只肥爪子,笑眯眯的问:“最近吃的油水不小吧?”
问的人家挺不好意思的,林葱儿努力回想:“也没怎么多吃,干煸鸡块、糖醋鲤鱼……啊——!”
一声凄厉刺耳的尖叫,从林大小姐口中冲天而起。
冷汗也淌下来了,浑身打着哆嗦。
“不能动!”冷郎中一声冷斥,双手还托着那只肥厚前掌。
“骨头错位了,拿夹板来。”冷郎中转头对林大牛指示。
可怜大牛兄,耳朵里还充盈着妹妹那声凄厉的尖叫……
猪队友嘛,关键时候就是这样给力。
身上还打着哆嗦的林大小姐,立刻本能似的,右手举起木拐对大牛一点:“药箱——木板儿——快点儿!”
果然,很神奇的,大牛兄按部就班,蹲下身子取了一条巴掌宽半臂长的木板,递到了冷郎中手里。
现在,就用不着帮忙了,冷郎中自己做固定,手法娴熟的跟天天儿见到骨折病人似的。
林大小姐看着他一圈一圈绑缚自己的手腕手臂,叹了一口气,淡淡的问:“还有骨裂?”
简单的错位,好像还原后就无大碍了,如今这阵势,严肃了些。
冷郎中抬眼,一脸的褶子都跟着起伏了一下,眼神里透出点儿兴味儿,语气也有了调侃之意:“小闺女胆子不小啊?没事儿,老夫都给你接好了,继续吃你的干煸鸡块糖醋鲤鱼,油水补够了,两三个月就能长好。”
林葱儿看看左手,看看右脚,老天爷喜欢拿咱开玩笑,咱能咋滴反抗?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吧!
“哥,你听见没有?别舍不得杀鸡了,我得补骨头……”
手脚一块儿补,吃一样的东西,划算。
林大牛点头如捣蒜,鼻子都发闷了:“杀鸡,都给你吃,哥明儿再买几只,咱把骨头补好喽。”
补得再也不怕摔了才行……
林葱儿真心高兴了,赶紧指点:“不能光吃鸡,得岔着花儿来,先要架排骨熬汤,五花肉做红烧,再买只羊回来,烤羊排最香了,羊肉烧一锅炖一锅……”
冷郎中听得心潮澎湃……
结果,临了儿给出诊的银子,郎中大人说什么都不要,笑眯眯的摆手道:“乡里乡亲的,别这么外道儿,等明儿天亮堂了,老夫再来给小闺女仔细检查检查。”
听懂了没?冷郎中明儿不用请,自己再来一次。
深更半夜的,大牛兄提着药箱,送冷郎中回去。
一路上,冷郎中没打听别的,专门询问的都是“干煸鸡块”和“糖醋鲤鱼”的相关事宜,大牛兄发挥超常,愣是把“九转大肠”那档子事儿也秃噜出去了。
总之一句话:“我妹妹脑子好用,眼睛鼻子都伶俐着呢,张张嘴指挥着,别人就能做出好味儿……”
“哎!”冷郎中走进自家院里一声长叹,叹的凄楚可怜:“老夫自己个儿过日子,长期饥一顿饱一顿,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夜里肚子里饿的咕咕叫……”
善良的林大牛,立刻接口:“冷郎中,您以后到我家吃饭吧?爱啥时候去啥时候去,正好,也能常给我妹妹看看病。”
“行吧,给你药,夜里估摸着得发热,熬成半碗汤汁灌下去……老夫明儿上山采完药就去你家。”
冷郎中关上了院门。
林大牛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又好像没有不对的地方,等回到家,还在嘀咕:“明儿要不要多买一只鸡?冷郎中是要来吃午饭吧?……”
腿上糊了膏药的林葱儿,也没忘记斜靠在土炕上追问林有财:“那个冷郎中,随时都备着骨头受伤的膏药跟夹板吗?大半夜的,怎么这样现成就有?”
“冷郎中,是因为年纪大了才从军中出来的,听说在军中做‘金疮医’,专治刀枪棍棒箭伤骨伤,治别的手段倒是稀松平常……”
林有财努力让自己说的详细些,看着闺女面色舒缓,才觉得放下来心。
“还疼的厉害吧?”
到底,是问出来一句关心的话。
“没事儿,一直疼着,也不觉着多厉害……”
林葱儿说着说着,眼睛就闭上了,头脑昏沉的厉害,偏又睡不着,来自好几个部位的疼痛清晰的很。
她的眉头皱着,脸上时不时痛的扭曲,鼻子尖上沁出汗珠儿,身上却又冻得发抖似的。
不知道上次脚踝骨裂,前身是怎么煎熬过来的……
“都怨爹,没本事儿,没成算,没提前想到,不能让你一个姑娘家看院子……”
“你娘要是活着,就好了……”
林有财的声音含混又遥远,林葱儿想仔细聆听的,心里又觉得痛,好像还很委屈,想哭,眼睛热的要着火儿……
“爹,冷郎中说了会发热,得灌药……”
“爹,你去睡觉儿,我守着她俩……”
林大小姐模糊的知道,是大牛兄回来了,随后怎么被灌苦药汁,怎么睡着的,通通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