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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三章寻找望云村

    “望云村”我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没有丝毫迟疑,我已经驾车行驶在路上。

    那些黑暗的,孤独的,无助的,曾经的,无边无际的日子又历历在目。

    这些故事都是听我爷爷说,那年我才五岁,我爸妈一同去上海打工,我刚刚记事。

    我只记得妈妈在亲吻我良久之后开始哭着和我挥手,然后就提着行李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甚至记恨过母亲,我恨她生我而不育我,我恨她在我受欺负时没有将我拥入怀里。

    但我恨的,终究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我实在想不起母亲是能够给人一种什么感觉。我想那是我迄今为止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母亲这个词对我而言,熟悉又陌生,亲近又疏远,给我安全感又给我距离感。

    我对她的所有了解,来自家里那本厚厚的相册和她留给我的一封信“吾儿子聪…...”

    后来我读书交学费,被人欺负,上台领奖,都是爷爷见证,也只有爷爷。

    孩子们说我是孤儿,我紧紧握着母亲的照片,坚定地说我不是。但我心里还是有些动摇了……

    想到这里,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更用力了些……

    望云村!真是个美丽又陌生的名字,那里是我的家乡,有生我养我的母亲在那里等我。

    不久,我也会是有妈的孩子,我再也不会被嘲笑了,泥泞崎岖的山路也仿佛好走了些…

    “轰”,车子突然停在了半路上,像是筋疲力尽的马无论我怎么策马扬鞭都不再动弹。

    我呆若木鸡,难道在这样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的车子就这么抛锚了?

    我哭笑不得,鼓捣了半天也不见启动,我瘫坐在方向盘前。

    我正失神地想着这些天的杂事,一阵敲窗户的声音把我拉回了现实,

    “小伙子,需要帮助吗?”声音来源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叔,声音浑厚响亮,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了莫名的信任感。

    “是的,我的车子抛锚了,您能帮我看看吗?”“没问题,修车我在行,嘿嘿!”大叔很憨厚。

    “小伙子,看你不是周围村的人啊!来探亲?”大叔一边打开我车的引擎盖,一边问道。

    “是,我有亲戚在望云村,不过我好像迷路了。”我毫不避讳,大叔看着是个好人。“呦,巧了,我是隔壁村的,我知道望云村在哪啊!修好车我给你带路,嘿嘿!”大叔擦擦汗笑着对我说。

    “那真是太麻烦您了,谢谢您!”我绞着手不好意思的道谢。

    我从小就有一个小习惯,在信任的人面前才会绞手,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很不自信的动作。

    尤其是在黑道上混的这几年,我越发不愿意让人看出我的不自信,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动作了。

    如今见到这个大叔竟然莫名生出一种信任感,让我下意识地做了这个动作,家乡果然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我又在胡思乱想着,大叔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车已经修好了,上车试试。

    我上了车,大叔坐在副驾,一踩油门,车子再次稳稳地启动在路上,我不由得对这个貌不惊人的大叔肃然起敬。

    “大叔,您真厉害!”我停下车子,掏出钱包,抽出三百元往大叔手里塞。

    大叔连连摆手,说“望云村还有一段路,就当你送我回家的车费吧!”大叔说什么也不肯要,我只好作罢。再次启动车子。

    “小伙子,看你着实面生,冒昧地问一句,你来望云村所探何人,我对望云村也是有一定了解的。”

    “大叔,不瞒您说,我是来找我妈的,我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她了…”我苦笑着给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讲起我的身世。

    “小伙子,你不容易啊!”大叔感慨道。“方便告诉我你母亲的名字吗?或许我知道呢!”大叔坐直身子问我。

    “我妈叫…李离!”我望着窗外红了眼眶“我其实只知道她的名字,现在的相貌,住址,其他的一切一概不知。”

    “李离,李离…”大叔嘀咕着,手指轻轻点着大腿。突然大叔一拍脑袋,“我知道了,老李头的女儿吧!一定是。”

    我忙坐直身子眼睛死死地盯着大叔的嘴,期待着从他口中知道更多关于母亲的故事。

    “老李头一直住在望云村,是个憨厚的汉子,老伴儿早没了,只听说他有个女儿,老李头也一直以女儿为骄傲,说女儿女婿在上海,说那是个有什么明珠的地方,哦对,东方明珠!嘿嘿。”大叔深深嘬了一口烟。

    “可是大约十年前,我就再没见过老李头坐在村口笑嘻嘻地给全村人讲他女儿了,据说他女儿回来了!”大叔打开窗户掸掉烟灰。

    大叔嘬着烟眯着眼睛继续说“也就是半年的时间,老李头瘦成一把骨头,整个人摇摇欲坠,好像随时要散了,村里的人问了很久才从老李头口中得知他女儿得了病回来了。”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滑,眼前是一棵大树,刹车声凄厉地响起来,车子这才稳住。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大叔也抚着胸口瞪大了双眼盯着我。

    “对,对不起…”我心惊肉跳,给大叔道歉。

    大叔平静了一会儿,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没事,小伙子,人之常情,你现在回来了,一起都会好起来的!”

    我拿起手边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全灌了下去,这盛夏炎热密集的空气里,我竟感觉这矿泉水好像是一把冰剑从我的喉咙直插入脚底。

    我擦擦汗,闭上眼睛靠着椅背上好久,这才能继续赶路。

    “小伙子,关于你的母亲,大叔也就知道这么多了,不过听说你母亲的病和你父亲有关,我也不好过问太细,也不再知道更多,等到了望云村你自己去了解吧!”

    “这条路一直直走走到头半个小时就到了”大叔说完就调平座椅睡了过去。

    我调整坐姿,揉揉太阳穴,想让自己快点清醒,我再次握紧方向盘,心中突然雀跃。

    再过半个小时,我就能见到我母亲,我就能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年她不回来找我,放任我成为一个孤儿!为什么她杳无音信,一走了之。

    一路上都能看见扛着锄头的人,他们穿着虽然破旧但完全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们戴着草帽流着汗水,打量着每一个过往车辆,眼神干净,每一个都像眼前打着鼾的大叔一样朴实。

    草帽,布衣,黑帮白底布鞋,黝黑的皮肤,骨瘦如柴,这应该是我姥爷的样子吧!

    不过能生出妈妈那么优雅美丽的女人,想必姥爷纵使被生活欺骗折磨,也一定会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吧!

    我想着马上要和自己的血缘至亲多年后重聚,而且现在的我有钱有势能够给他们任何想要的生活,我既期待又心酸。

    已经了解了关于母亲这么多东西,已经回忆了一遍自己的辛酸过往,我的心里只剩下了对于重逢的期待。

    我开了窗户,猛吸一口乡间的空气,庄稼的味道,泥土的味道,还有肥料的味道,混合起来竟是那么和谐,令人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