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飞很快离去,而蔡胡生则是急匆匆跑了过来。

    他大声道:“王爷,王爷,我们把城楼全拿下来了,控制住了,对方人少,简直不堪一击啊。”

    “但是…但是…”

    蔡胡生吞了吞口水,道:“这些民兵杀疯了,他们现在连平民也开始屠杀了。”

    周元皱起了眉头。

    屠杀平民,他当然不愿意这种事发生。

    可是…这是战争。

    他缓缓道:“传令下去,禁止屠杀并未反抗的普通百姓。”

    蔡胡生急道:“王爷,除了您之外,怕是谁也拦不住了啊。”

    周元道:“这是战争,有些事连我都很难控制…屠杀一旦开启,我…”

    “你要去。”

    李玉婠突然开口道:“我知道在战争之中,这些事并不鲜见,也并不算多大罪过,但你要去阻止。”

    周元道:“圣母姐姐,这种时候我不太好去阻止…”

    李玉婠皱起了眉头,略有些恼怒:“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嘛!我想要你去阻止!不管对不对!我想要你去!”

    “哎我明白,我去,现在就去。”

    周元连忙道:“蔡胡生,快带我去!”

    看着周元急匆匆前去的背影,李玉婠才缓缓笑了起来。

    此刻,庄玄素和小影也走上了城楼。

    看着四周惨烈的画面,庄玄素道:“对于战争来说,屠城很多时候是无法避免的,因为总有溃兵隐藏在人群中,因为将士们也需要发泄。”

    李玉婠撇了撇嘴,道:“不必教我,这些道理我也懂,但我就是要让他去阻止。”

    “善念与原则,不能因为现实情况而去让步,否则将来就会不断让步。”

    “战场是个可怕的地方,鲜血和尸体会不断刺激人的灵魂,让人们忘记底线与原则,不断坠入黑暗的深渊。”

    “在这种时候,我要拉住他,约束着他,让他做真正的自己。”

    “我是他的爱情,也是他的灵药。”

    小影忍不住鼓掌道:“姐姐说得好耶!小影要是也会说这些情话就好啦!”

    李玉婠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好妹妹,以后不许再害怕什么了,任何事,姐姐会给你做主的。”

    “毕竟,姐姐的命都是你救的。”

    听到这句话,小影低下了头,脸色红扑扑的。

    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氛围,庄玄素张了张嘴,道:“我去找周元。”

    她慌忙逃开了,走在残破的城池中,看到的不是胜利,而是鲜血与尸体,逃杀与惨叫。

    大地是黑色的,火焰缭绕着天空,这里每时每刻都发生着惨剧。

    一路朝前走,她看到了有人在阻止屠杀,一个个平民被集中到了一起,由人看护着。

    民兵们在周元的组织下,也渐渐规整好了队伍,有纪律地搜索着残余的敌人。

    情况在慢慢变好,但似乎又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那些聚在一起的百姓,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是惊恐,是迷茫,是痛苦的泪水。

    “军爷饶命啊!”

    “我们什么都没做啊,我们不知道啊。”

    无数的百姓跪在地上磕头,惊恐不已。

    在那凄惨的呐喊声中,庄玄素看到了周元的背影。

    她走了过去,来到周元的身后,低声道:“怎么了?”

    周元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些平民,相当于敌占区的百姓,他们苟延残喘,只为活下去。”

    “他们似乎没有罪过。”

    听到此话,庄玄素点头道:“是啊,他们没什么错,只是为了活命罢了。”

    周元道:“但我刚刚在城楼上,竟然觉得他们的命并不重要,竟然觉得应该让士兵们发泄一下。”

    庄玄素沉默了。

    周元却继续道:“战争的确有战友和敌人,但生命却是没有贵贱的。”

    “如果我因为他们这些人身份立场的尴尬和微妙,就觉得他们的生命并不重要,死便死了,不值得可惜…那我这些年又在为什么而坚持?”

    “战争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也在潜移默化影响我的思维。”

    “它像是一个地狱的鬼怪,吞噬了死者的生命,还要吞噬生者的灵魂。”

    “如果我顺从它,按照它给我的提示走下去,那我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

    “一个冷血嗜杀的残酷将军?一个战功卓著的铁血元帅?”

    “我不知道,但我一定知道的是,那不是我想要追求的东西。”

    “从临安府立志开始,我所奋斗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成为统治阶级。”

    “我是想让这片世界变得好一点,想让天下百姓过得好一点,想让我们的民族不再遭受屈辱。”

    “那才是我的道心。”

    “我几乎被战争改变了道心,我几乎要把这些无辜者杀了,仅仅是因为他们身份立场的敏感与特殊。”

    说到这里,周元摇头叹息道:“还好圣母姐姐拉住了我。”

    庄玄素抬头,看了看天空。

    她轻轻道:“周元,天亮了。”

    周元抬头,只见阴沉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狂风也终于停歇了。

    天空出现了光,那是来自于东方,久违的阳光。

    这光芒照亮了满布疮痍的城池,这里被烈火烧过,这里几乎成了废墟。

    “那是什么?”

    在被烧焦的大地废墟中,一丛绿油油的植物依旧绽放着最好的姿态。

    庄玄素不禁问出了声。

    周元仔细看了看,才道:“是秋海棠。”

    “秋海棠?花期早过了,怎么现在还有几朵花未曾凋谢。”

    庄玄素很是疑惑。

    周元却笑了起来:“总有些花,能历经灾难的洗劫,而保持着最好的姿态。”

    “很不可思议,但它就开在那里,没有人可以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