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上的突变,导致了答应潮商的销货渠道,迟迟没能实现,出口俨然成为了最大的困局。

    大晋内部百废待兴,消化能力又不够,潮商的货便只能囤积。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垫付巨额的资金进去,损失不可能不大。

    好在丝绸、茶叶和瓷器都不至于变质,否则潮商的损失更大。

    “救命啊!王爷!潮商快活不下去了啊!”

    黄作雨说到委屈处,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说实话,要不是周元身份够高,他早就破口大骂了,草,被坑得这么惨。

    周元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叹道:“这两年,潮商的确受苦了,也损失很大。”

    “我理解你们的难处,现在也打算想办法去打开出口的大门。”

    “你看这宝船厂,就是我们出口的最大根基,只有拿回了制海权,你们才能放心出口,我大晋才能真正制定开海大政。”

    “黄会长,当初是我让你们去收购茶叶、丝绸和瓷器的,这个责任我会去担,将来也必然有机会把损失给你们找回来,心不要太急。”

    黄作雨哭道:“不急不行啊,没有钱啊,我们每日的支出都要上万两银子,但现在是真的拿不出钱来了啊,我们就差卖祖宅了。”

    靠,你以为我就有钱吗?福州宝船厂就是个吞金兽啊,又打了那么多大仗,江南巡盐六七千万的钱啊,就这么没了。

    十艘战船连同佛朗机炮,花了足足两千四百万两,还有六千支子母燧发铳,还有不计其数的炮弹和子弹,整个福州宝船厂一年下来,花了三千五百万两白银。

    剩下的那些钱,打仗也花光了。

    周元正发愁去哪里找钱呢,毕竟秋赋还有四五个月啊。

    他使劲儿挠了挠头,道:“你别急,我这也在想办法,等几天和麦克弗森那边谈判之后,会有一个结果的。”

    “你且回去等消息,过几日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黄作雨道:“那个…王爷,我就不回去了,我就住在这里,安心等王爷消息。”

    嘿?你还…上门讨债不走了是吧!

    周元此刻还真没脸发火,只能摆手道:“随你吧!”

    黄作雨连忙道:“王爷,货物之倾销,非但事关潮商生死,更关乎无数工匠之生存,无数苦力之温饱,还有茶农、窑工…数不尽的百姓,都靠这个过活啊!”

    “请王爷,做主!”

    周元唯有挠头。

    他何尝不知道啊,但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走了。

    先把水师装进去!把战列舰、巡洋舰真正武装起来!

    ……

    中午过后,粤海水师的四个总兵已经到了,他们是各大舰长的直接上司,有他们坐镇,周元则可以更好收服这些人。

    六艘战列舰,四艘巡洋舰,分别配备八十门炮和四十门炮。

    “这意味着,每一艘战列舰的建制是三百人,每一艘巡洋舰的建制是一百五十人。”

    “每三人要负责一门炮,同时还有舰长、副舰长、伙夫兵、火枪作战兵、救治队等,三百人的建制是合理的,也符合我们战列舰的吨位。巡洋舰亦然。”

    其中一个总兵名为贺强,正滔滔不绝给周元说着情况,他显然对战列舰和巡洋舰都比较了解,对海战也有着丰富的经验,哪怕这样的经验相对于如今的时代来说,已经过时,但总比没有经验要好。

    “你喜欢钓鱼?”

    周元下意识问道。

    “都督…我…”

    “没事,随口一问。”

    周元说了一句,然后道:“让他们都下船吧,我要讲一些话。”

    总共两千多人,聚集在了福州宝船厂核心区域最大的平地之上。

    周元走上高台,面对的是一道道炽烈的目光。

    他声名在外,早已是军中的权威与旗帜,即使是水师兵,也对他敬畏有加。

    看到这一幕,周元也不禁感叹,自己的确不是当初那个逃命的忠武伯了。

    当初苦恼于如何重振水师,还让关陆不断渗透。

    如今铁一般的身份与战绩摆在这里,人到,威望就到,竟然不需要过多手段来笼络人心了。

    周元看向众人,大声道:“昭景十年,也就是前年夏天,我正在中原剿灭流寇之时,粤海大战发生了。”

    “我们船更多,人更多,战士也足够有勇气,但我们败得很惨。”

    “这导致了我们沿岸的百姓被杀戮,导致《粤海条约》的签订。”

    “诸位,现在我要给你们读一些卷宗,我要让你们知道一些事情。”

    在万众瞩目之下,周元拿出了关陆所给的卷宗,开始大声朗读了起来。

    “昭景十年十月初八,漳州府杨姓一家,被四个佛朗机人灭门,杨家妻女惨被轮1奸。”

    “昭景十年十月二十一,泉州府郭老三携妻女出海捕鱼,遭遇六个佛朗机人,其妻女被奸1杀。郭老三报案官府,最后赔偿洋人白银八两。”

    “昭景十年十一月初二…”

    “昭景十年十一月初四…”

    周元详细地念着卷宗,没有避讳其中任何细节,因为每一行字,都是一桩血案,都是耻辱。

    下方的年轻战士,听得双目发红,额头青筋爆现,攥紧了拳头。

    周元继续念着,直到——“昭景十二年六月初十下午,也就是昨天下午。福州府康家之女被囚禁的第十五天,其兄康有志从神京回家,得知亲妹被囚,上西洋商铺要人。六个佛朗机人恼怒之下,将其兄妹吊死在后院树上。”

    下方的战士有的已经忍不住流泪了,桩桩件件的血案,他们在这里却浑然不知。

    周元道:“昨日的案件,结果却不同,因为是我亲自去的。”

    “我杀了人!我把六个凶手吊在那棵树上,活活打死了。”

    无数人沉默着,眼中却只有怒火。

    周元突然提高声音,大吼道:“一切都是因为战败!都是因为《粤海条约》!都是因为我们的水师无能!因为我们打不过对方!”

    “所以他们嚣张!他们肆无忌惮!他们可以肆意凌虐我们的百姓!”

    “官兵无能!百姓遭殃!”

    两千多水师战士,低着头,紧咬着牙腮。

    周元道:“如今我是粤海水师提督了,我也是水师的一份子了。”

    “我们有船了,也有大炮了。”

    “我不允许我们继续被欺负!那些受害的百姓,其中有可能是你们的老乡,有可能是你们的亲戚,甚至亲人!”

    “你们都该站出来,都该舍生忘死,去把失去的尊严拿回来!”

    他看着所有人,缓缓道:“不懂的,好好学,不知道的,多问,掌握好崭新的海战知识……去复仇!去打赢今后的战争!”

    “我们…要保护好我们的同胞!拿回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