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了半天,你是来为陛下当说的?”
刘敬摇着头说道:“哪有时间见陛下啊,散朝之后就直接找你来了,倒不是当说,而是想听一听你的看法。”
周元道:“我的看法就是,累了,真的累了。”
“刘大人,周元敬佩你,所以跟你直言。”
“我不想出征,只因我心中有气。这大晋江山何等飘摇,眼看着都要坚持不住了,所以我努力修补,每一次都竭尽全力,几度陷入生死绝境。”
“可我换来了什么?换来的是朝中同僚的嫉恨与背刺,换来的是他们不断给我挖坑,然后让我去填。”
“你觉得,我值得去西北为他们填坑吗?”
刘敬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酒,喝了一杯。
然后他才醉眼惺忪地看向周元,轻声道:“心中有气,便不去了么?”
周元沉默了。
刘敬继续道:“同僚嫉恨,朝廷背刺,便不去了么?”
周元没有回答,只是喝酒。
刘敬道:“卫国公为何要做官啊?官场自古以来都是这般模样,你做官本就要面对无尽的攻讦与陷害,你知道的啊,所以你为什么要做官啊?”
“因为你心中有志,你想做一些事。”
“从那一刻起,你不就已经决定了么,你决定了,无论面对怎样的困难与辛酸,你都要去实现你的理想,你都要去做成那些事。”
“如今怎么变了?”
“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允许自己遇到观的困难,你却不能容忍自己遇到同僚的背刺,朝臣的陷害?”
“你可以忍受现实的苦,不能忍受精神的苦?”
“可是…这天下万事万物,所遇之困境,往往都不来自于观,而来自于人心啊!”
他把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了自己残缺的头发。
他大声道:“种植番薯难吗?不难啊!难的是人心!”
“官员不信我,百姓不信我,前者我可以用权力命令他们,后者呢?我可以用刀兵杀他们吗?就是杀他们,他们也不可能在粮食方面妥协啊!”
“怎么办?我分明是为他们好,他们却把我当成恶鬼魔头,对我百般辱骂…”
“因此,我便要放弃么?”
“周大人,我们认定了的事,我们就会去做,哪管什么公平,什么尊重啊!”
“否则我的头发,又何至于割出去呢!”
周元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刘敬也叹息,戴上了自己的帽子,道:“世道就是这样的,我们要改变,要做事,就必须要承受这些东西。”
“我在朝中的骂名,不比你卫国公少啊,你被骂了几年?我被骂了四十年!”
“我完全不在意吗?我也在意,但…我也是要做事的,我要为国尽忠,为君分忧啊!”
“烈烈之志,如汹汹浪潮,如熊熊大火,岂是那些风言风语可以平息的?岂是那些攻讦谩骂可以覆灭的?”
“认定了的事,便一定要去做成!自古以来,成事者皆是如此!”
“刀山火海,幽冥地狱,其志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死死盯着周元的眼睛,哽咽道:“难道我一介老朽之志向,能比卫国公的志向更坚定吗?”
“你年少封公,正是改天换地的年龄,难道…在这官场之中浸泡之后,志向竟不如当年那般坚定了吗?”
“世俗的不公,真的可以困扰到你的决心吗?”
周元端起了酒杯,和刘敬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他缓缓道:“受教了。”
剑如游龙,光芒涤荡,尘土飞卷。
周元停了下来,收起了长剑,长长出了口气。
“很好。”
素幽子站在一旁,缓缓点头道:“进步很大,元易子,今日你的剑沉稳了很多,丝毫不拖泥带水,已经有了大师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