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和李照鹿看得有些沉默,这不就是典型的“家徒四壁”么?

    “哎,回来了啊,吃饭了吗?”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周元两人连忙回头,这才注意到床上坐了一个老太婆。

    她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披散着头发,身边还围着几只苍蝇,浑身脏的不行。

    “吃了吗?没吃娘给你做饭去!”

    她依旧喊着,哆嗦着站了起来,枯瘦如柴的身躯摇摇欲坠。

    李照鹿眉头紧皱,连忙道:“大娘,你一个人在家?”

    老太婆的身体突然顿住了,她转头朝两人看来,直到此时,周元才发现她的眼睛是瞎的。

    “你们找哪个?”

    老太婆声音突然大了些:“家里没人了,也没钱了。”

    李照鹿想了想,才道:“大娘,我是这临安城里当官的,来这里视察一下民情呢,你怎么一个人在家啊?你的家人呢?”

    “官?”

    老太婆也是吓了一跳,然后惊声道:“你们真的是官?快,快帮我找儿子。”

    李照鹿道:“你家就你和你儿子吗?”

    老太婆点头道:“是啊,我家汉子前些年赌钱,还不上债,被打死了。我儿子,去,去报官了。”

    李照鹿道:“你儿子去报官了?什么时候去的?”

    “记不住啦。”

    老太婆掰着枯瘦的指头,算了算,才道:“四五年?还是三年?我实在记不住。”

    周元和李照鹿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摇了摇头,去报官告赌坊,几年都没回,显然是已经遭了毒手了。

    周元没有说话,只是绕过竹子编的小门,看到了漆黑的灶台。

    就一口锅,漆黑破旧,脏兮兮的。

    这个独居的瞎眼老太婆,也不知道怎么活过来的。

    李照鹿笑道:“你儿子啊,你儿子也当官了,平时太忙才没回来。”

    这句话让老太婆很震惊,又顿时笑了起来,咧嘴缺牙大嘴笑道:“我儿子做官了啊!那太好了!那太好了!”

    “他做了官,就该为乡亲们伸冤了!”

    “我儿子聪明得很,肯定是个好官!”

    周元沉默,看来多年的独居,已经让这个老人神志不清了。

    李照鹿道:“是啊,他是个好官,前几天还把赌坊砸了呢。”

    “那好!那好得很!”

    老太婆拍手道:“那些个赌坊害人,多少乡亲都怕呢,可算是给砸了,我儿子是青天大老爷!”

    李照鹿笑道:“你儿子说,等几天就回来看你,修房子取老婆呢!”

    “那好!好得很!”

    老太婆已经不太会说话了,来来回回都是这几句,但她显然很高兴,又是笑又是咳嗽的。

    片刻之后,周元和李照鹿走了出来,顿时凉爽了不少。

    外面虽然太阳大,却不如屋内闷热。

    李照鹿擦了擦汗水,却是吩咐道:“留两个人看着她,给点吃的,等我命令。”

    “是!”

    两个护卫留了下来,周元和李照鹿也没了兴致,匆匆回了衙门。

    周元明日要回云州,便提出告辞。

    李照鹿却道:“留下来陪我喝一杯吧。”

    周元看得出他心情不佳,便点头答应。

    几碟小菜,几壶酒,李照鹿上桌就喝,很快便醉了。

    醉了之后他也不说话,只是趴在桌上痛哭。

    哭了个痛快,他才老泪纵横地握住了周元的手,哽咽道:“她虽然枯瘦如柴,肚子却鼓着,显然是常年吃观音土害的。”

    “一个瞎眼老人,艰难活着,要不是为了等儿子,怕死早就死了。”

    “贤侄!贤侄啊!这还是临安府啊!江南首善之地啊!”

    李照鹿双目发红,激动道:“那其他地方呢?大旱数年的湖州呢?蝗灾频繁的衡州呢?”

    “我大晋的子民,就过的是这种日子吗?怪不得无生教可以发展如此迅猛,因为大家都活不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