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原来这样的事常有发生,几乎每年都要上演个四五次,而我来了三个多月,竟然只遇到一次抢劫,已经算是非常的幸运了。

    至于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的村民,则是被迫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与其说是坚强,倒不如说是早就麻木了。

    我为他们的遭遇感到愤愤不平,却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尽快收拾好屋子去帮忙打水。

    护照和钱包被我及时抓在手里带离了家门,现在都还好端端的能继续用,但其它一些证明就没这么好运了,有的被颜料弄脏弄湿,有的被没能找到钱财物资的劫匪撕碎,必须得去补办。

    对现在的我来说,补办证明本身就是具有危险性的事。

    我有些苦中作乐地想,幸好这些劫匪识字率不高,否则我恐怕还要花钱去赎这些东西。

    我现在用着的护照和证明上,写的全都是顾晴晴的名字,至于林苒,则跟徐泠然一样,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坠入榕江的那晚,我是真的命悬一线,差一点就死了。

    涨水季的榕江水流汹涌,即便我水性很好,又有上次救蒋临夏时实地考察过的经验在,也还是在将作为证据的手表抛到江底的石头缝隙里之后,被迫被江水冲出去挺远一段。

    直到距离入海口已经不剩下多少距离,我才在连呛好几口水之后,拼命向岸边游去。

    这地方本不是理想中的上岸地点,但也算是人迹罕至,如果我想要彻底摆脱过去,从这里离开至少不必担心会再遇到熟人。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深吸一口气,然后孤注一掷地游向水流相对较缓的浅水区。

    幸运的是我成功了,不幸的是我在浮出水面的同时,就跟一个碰过面的熟人对上了目光,正是有过数面之缘,但却没有交情可言,甚至称得上是不对付的顾晴晴。

    天都还没亮的凌晨,她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顾晴晴看起来很憔悴,曾经称得上姣好的面容消瘦惨白,像是绷了薄薄一层面皮在颧骨上,别说是精心描绘过的妆容了,就连衣着都跟从前判若两人,再没有半点从前野心勃勃的影子。

    我实在是太过震惊,险些连自己的处境都忘了,直到江水猛地又将我拍了个踉跄,才如梦初醒地继续向前游去,一摸到水草石头,就开始手足并用地往上爬。

    相比于市区的石滩,这段江水的岸边要陡峭得多,让我很快就磨破了后掌和胳膊。

    顾晴晴看到我的伤口,总算反应过来要帮忙,她伸手将我拉上了岸,明明没废太多力气,却在松手后跌倒在地,看起来比我这个险些没命的人还累。

    我望着她的难看的脸色和异于往常的打扮,维持着趴在草地上大口喘息的动作问:“你是......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呵。”顾晴晴冷笑了一声,话音里满是绝望地问,“你会这么好心?”

    我同她既没交情,也没什么过节,不过是因为看不惯彼此的为人,所以不太对付而已,这时便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算是差点死过两次的人了......”

    许是这句话触动到了顾晴晴,又或许是她现在走投无路,已经没有可倾诉的人,所以无所谓地将我当成了倾听者,她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事说了个明白。

    “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到这里来也是打算跳江的,这边江水湍急,离入海口又近,人掉进去没一会儿就解脱了,而且保证走得干干净净,什么都留不下。你知道么?我的人生已经完了!”

    “我被传染了脏病,”她苦笑了一下:“已经发展成癌了。”

    顾晴晴越说越绝望,要不是因为救我太费力气,她的身体又还没好全,怕是已经站起来跳到榕江里去了。

    我在她的话音中缓过来些许,硬撑着坐起来说:“不会完的,现在有很多靶向药,可以治的。”

    “我也不想活了,林苒,我这一辈子,活得仿佛是一个笑话,我们这一行,最忌爱上人,可我一次又一次地忘记了......”

    我看着她眼中渐渐失去了光彩。

    最后,她看向我,却笑了:“其实你说得对,我的人生不会完的。”

    “你想开了吗?”

    “你为什么跳榕江,你也想死吗?”

    我摇了摇头。

    被沈承远推入山崖最绝望的时候我都没想过放弃,现在我当然不会。

    “我想离开这里。”我说。

    顾晴晴很聪明:“金蝉脱壳?”

    “......算是吧。”

    “容总对你不好吗?外面现在都在传,他把你捧在掌心里宠爱。”

    “都是做戏罢了,我最后帮他一个忙,然后就要去过我自己的人生了。”

    顾晴晴深吸了一口气:“好,我支持你。”

    我们约定,我给她一笔钱,让她可以在生命的最后就阶段好好肆意享受。

    而在她死后,她的身份归我。

    用她的身份信息做什么事都没问题。于她而言,再没有比得到一笔能傍身的钱更重要的事了。

    这是一笔让双方都很满意的交易。

    我快速去医院做了整容手术。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接受类似的手术了,为了能够顺利地用新身份生活下去,我给自己要了一张同徐泠然和林苒都不一样,但却跟顾晴晴有几分相似的脸。

    镜子里年轻漂亮的女孩是如此陌生,就好像她的生活里没有任何值得苦恼的事一样。

    离开之前,我只在机场里给顾雪灵打了一通电话。

    顾雪灵接连好几天都没联系上我,已经急得快要着火了,她在电话里颤声问我:“然然,你在哪儿?是不是......找好开始新生活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