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郎很无奈,但是对上薛胜,他又只能道谢。
毕竟,当初是他自己孤注一掷,只想着拿东西来为自己博一个前程,早知是如今这么个结果,还不如忍一忍,争取走科举之途的。
高二郎的脑子反应很快,薛胜没有否认那治水论是二人合力之作,所以圣人才没有大发雷霆,否则,一道欺君之罪降下来,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薛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薛胜对于这样一个想要独揽功劳的人其实是有几分不喜的,但是同窗几载,又是同一位先生教导,他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二人寻了一处还算是安静的茶楼说话,好半天,高二郎都不曾开口。
薛胜也不急,他这突然就被弄了一个官身,也得好好消化消化呢。
“薛兄,实在是抱歉,那治水论一事,的确是我有错在先。只是,唉,如今既然到了这步田地,我也不瞒你了。若非是因为家中私事,我也不至于行此险招。我也只是想要挣一条活路呀。”
这话说地有几分蹊跷,薛胜自然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贤弟莫急,慢慢说。”
高二郎打开话匣子,大吐苦水。
无非就是家中一些腌臜事,如今家中庶子得宠,他的长兄又被人算计得失了继承人的身份,他身为嫡次子,自然就是最危险的一个了。
薛胜听罢,也觉得高大人似乎是做得过分了些。
“那位高五郎我倒是不曾见过,不过如今他也算是嫡子了,贤弟还要慎言,莫要被人抓到把柄。”
高二郎苦笑:“薛兄不知,家母当初犯了大错,因着这层关系,所以我兄长在家中地位本就不稳,而我的同胞妹妹为了不被主母作践,不得已进宫做了女官,我乍一回京城便遭了算计,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将治水论献上,如此才算是能在高家有一席之地呀。”
高二郎没有否认当初生母的一些事情,但是他也知道如何充分地利用自己苦主的身份。
这三言两语的,便让薛胜倒向了他这一边。
“令妹竟然进宫了?”
高二郎脸上的愁苦之色更浓:“是呀,原本我也是想着能尽早立下功劳,好将妹妹接出来。女儿家花期就那么几年,若是她自己挣到出宫的机会,还不知要何年何月,难不成我要看着她老死宫中?”
薛胜还真有几分同情了。
这年月女子入宫,除非是有圣人恩旨,否则是没有出宫的机会的。
若是主子还好,好歹还能求一个省亲的机会,又或者是可以召娘家人进宫说说话。
可是女官却暂时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的。
“你也别太难过了。好在圣人也未曾重罚你,如今你还担着水部主事的差事,只要好好干,有了功劳,可以升官不说,也能早些接你妹妹出来。”
高二郎摇头苦笑之余,又起身朝他十分恭敬地作了个揖。
薛胜一时有些惊诧:“贤弟这是作何?”
“薛兄,无论我是否有苦衷,都不该将这份功劳据为己有。况且这治水论初稿乃是由你所作,你未在御前说我不是,已是对我极大的仁慈了。愚弟愧对兄长呀!”
一番表态,又让薛胜对这个同窗的好感上升,先前的那股子不悦和气恼,竟是都消失不见了。
高二郎如今只是摆平了薛胜,只要他这里不为难自己,那么日后工部也不会有人来故意找自己的麻烦。
现在,还得回去应对父亲的责问,这才是最让高二郎头疼的地方。
他深知父亲为官多年,头脑清明,绝非自己三言两语就能骗过去的。
所以,他在要为自己辩解一二,还是干脆就直接承认错误之间犯了愁。
如何取舍,还真是个难题。
高二郎猜想的不错,高信这里的确是不好糊弄。
高二郎最终也没有隐瞒太多,也承认了自己有贪功的嫌疑。
高信对此是大为恼火的。
他相信这个儿子只要好好读书,仔细准备,来年定然也是可以考中举人的,为何偏偏不走正道?
“既然如此,你就先好好办差吧。多放些心思在水利上,你那位同窗在这方面有些见地,你要学着与人交往,这次他没有怪罪你,就更要把握好机会。”
“喏。”
高信对这个儿子是有几分失望的。
高二郎读书虽不及五郎有天赋,但是只要肯用功,又拜了名师,还怕日后没有出头的机会?
坏就坏在这个儿子太着急出头了。
高信琢磨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对大郎的态度不好,所以才间接地影响到了二郎?
要说对高大郎冷淡,这也怪不到他身上,谁让这个浑帐东西竟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高信琢磨着长子是指望不上了,倒是可以多培养一下次子和五郎。
二郎经此一事,日后的仕途必然受挫,而且一开始进的是工部,这以后想要再换投其它衙门就难了。
所以,二郎这辈子的前程是一眼就能看到头儿的,这也正是高信不喜不之处。
工部的确是办实事的地方,但是想要问鼎宰辅这样的高位,你听说哪位是从工部升上去的?
高信自己是没指望了,他好不容易才重回侍郎这个位置上,三五年是别想动了,只能指望着孩子们有出息。
谢初夏对于高二郎突然被赐官,又突然被贬官一事还真有几分好奇。
经谢四郎跟她一说,这才明白。
不过,圣人没有直接问罪,只是贬了官职,想来也是觉得高二郎此人可用吧。
谢四郎近来不是那么忙碌,倒是隔三差五地到浅水苑过来讨茶喝了。
“柳柳,你也看过薛胜拿出来的治水论了吧?有何高见?”
谢初夏跟自家兄长说话,倒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比最初的倒是完善很多,只是总体而言,还是只考虑到了工事,未曾考虑国情,想要兴修水利是好事,毕竟这是造福子孙万代之大事,只是如今国库不丰,圣人想修,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谢四郎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大不了一段一段的修,总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