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说的是什么,作为后世人的霍子玉当然明白,不过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和安金满不一样。
原来,安金满虽然来自后世,但是对太极拳这类功夫只是知晓皮毛,从贾耽等人的描述看,安金满也就记得一点太极拳的“云手”。
不过,安金满身材肥胖,胳膊又短,演练起云手来可不就像王八拳一样么?场面自然很是滑稽,被人误以为是逗玄宗高兴而开的玩笑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想必安金满也是借坡下驴,趁机说自己就是为了哄玄宗开心胡闹的,玄宗就是看在所有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的份上,也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但是霍子玉不同,他在后世上大学期间可是正经学过学校教的简化二十四式太极拳,而且大学期间他在图书馆阅读了大量武术方面的书籍,还跟一位温县陈家沟的拳师学过陈式太极拳的老架,毕业后还学过杨氏太极拳,所以他对太极拳的理解和掌握程度,绝不是连皮毛都不懂的安金满可比。
只听霍子玉笑道:“嘿嘿,陛下,子玉可不敢欺君,再说了,子玉骗谁也不能骗自己干爷爷吧?不信,我给您演练一遍?”
德宗笑道:“行,你随便耍耍,让朕见识见识。”
“好嘞,”霍子玉拱手道:“献丑了!”
说着便与德宗、霍仙鸣来到殿外,独自又走了一段距离后,这才打起了简化二十四式太极拳。
这套拳他先前曾经教过薛涛等人,但是她们哪学的来呢,没等跟着打完一套,就喊累了,霍子玉也只能作罢。
他在当年学完了李泌传授的鬼谷门无相拳后,对太极拳的理解又深了一个层次,而且随着这些年的练习,他对这门无相拳和太极拳的理解也越来越深。
太极拳和无相拳颇有类似之处,别看打起来慢条斯理,但是这个慢是建立在气走周身经脉的基础上的,所以刚开始练太极拳都很慢,需要配合呼吸与内气的运行,练到深处,便可越来越快,甚至不需要演练也可以气走周身,达到不练而练的奇效,而对普通人来说,越是练到深处,反而越喜欢打得慢些,因为配合呼吸之下,气走周身带来的感觉是极为愉悦与畅快的。
霍子玉的四十八式杨氏太极拳打得极为自然,如行云流水一般,德宗等人观来更是觉得舒展大方、潇洒写意,连赶来禀报军务的李光进都禁不住驻足欣赏。
待霍子玉打完收功后,只听德宗赞道:“不错不错,你这太极拳可真是行云流水、潇洒飘逸,令人叹为观止啊,果然没有蒙朕,哈哈哈”
李光进也是通晓武道之人,站的距离霍子玉也很近,他不仅看到了霍子玉打拳的行云流水,还感受到霍子玉打拳过程中周身气流涌动,他听自己兄弟李光颜隐晦提过霍子玉武道境界极高,此刻第一次见霍子玉演练武艺,已经确信了霍子玉的武道境界,不禁拍手叫好。
霍子玉拱手谢过李光进与德宗夸奖,这才道:“陛下,将来微臣一定将这套拳法传授给您,嘿嘿。”
德宗闻言笑道:“哈哈哈,好,朕等着!”说完转而对李光进道:“爱卿前来可是有军务?”
李光进闻言,赶紧说是天策军杨义递上来的文书,于是众人随德宗进殿听奏。
在杨义禀报完毕后,德宗沉思了一会,突然说道:“朕是不是不该明日前去检阅?”
李光进与霍子玉闻言,面面相觑、不知所以,不知道德宗为什么没来由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李光进拱手拜道:“陛下,先前散关与潼关军整编,陛下可是亲临现场,如今本来计划好要去检阅,突然改变行程,只怕”
德宗再一沉思,仰天一叹道:“罢了、罢了,朕去便是,不过,时间能安排到今天下午么?”
李光进思索片刻,拜道:“虽然时间仓促了些,但还是没问题的,微臣这就和侯爷去安排。”
德宗闻言,冲李光进摆了摆手,示意退下。
霍子玉与李光进二人见状,知道德宗是累了,不过既然德宗已经答应会去检阅,只是将时间提前到了下午而已,也算可以了,至于德宗为什么突然叹息、又突然想提前检阅,二人不知道,也不敢妄猜君心,于是在霍仙鸣示意下,连忙告退,前往天策军营。
待二人走后,霍仙鸣轻声说道:“陛下怎么突然累了?杂家这就宣太医。”
德宗摆手阻止道:“不必了,朕也不是累,只是突然有些难过。”
“陛下还是太累了,老奴这就给您宣皇贵妃来?”霍仙鸣似是询问、似是建议地问道。
“不必了,”德宗揉了揉太阳穴,这才说道:“朕只是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陛下何出此言,您可一点都不老,近来满朝文武和后宫谁不夸陛下越来越年轻?”
“哈哈,你就会打趣朕,刚才看子玉练拳的时候,朕觉得自己居然转眼已经到了需要考虑延年益寿的年纪了,”德宗说完叹了一口气,转而问道:“你还记得当初朕送张家兄弟去潼关吧?”
“记得,那是六年前了。”
“嗯,朕可是亲眼看着他们一天天发展壮大,到最后甚至有点不把朕放在眼里。”
霍仙鸣不知道德宗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不过虽然德宗看似在批评张家三兄弟,但是看起来并未动怒,所以自己不能跟着批判,否则容易误判君心或者被其他人听了去,只会得罪张贵妃,所以霍仙鸣附和道:“张家兄弟有段时间是很过分。”
德宗闻言道:“不是过分,是跋扈,连张丽(张贵妃,名张丽)都在宫里大呼小叫的。”
霍仙鸣听着,没敢说话。
德宗继续道:“张家兄妹只是四个人,而天下被朕绥靖、纵容做大的军阀又有多少?今日大唐之局面,至少有朕一半的责任!”
霍仙鸣闻言,这才明白过来德宗怎么突然难过,又为何突然将检阅时间提前,原来他是将张家兄弟当成了自己的一大过错,所以刚才一时之间不敢面对自己的错误,所以才说自己或许不该去检阅部队。
但是帝王终究是帝王,德宗拿得起、放得下,既然都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奋进了,又如何不敢面对自己过去的过错呢?
霍仙鸣虽然想通了德宗言行的缘由,但他依旧不敢乱说话,只是轻声安慰道:“陛下说的哪里话,正如安禄山所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唐衰落也非一日之功,更非一人之过,陛下心怀天下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将天下兴衰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就太不应该了。”
“你说的道理,朕也明白,但是朕真的很自责,所以朕才要知耻而后勇,”德宗叹道:“朕老了,时不我待了,一切都要抓紧干了,不能把大唐的问题都留给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