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贾琏说,要是他和黛玉将来没有儿子,便直接让代理族长成为新的族长,林家族人们,立马就放心了。
看来,贾琏果然没有染指林家祖产的意思。
也是呢,他那样尊贵的人物,见过的富贵,肯定是我们无法想象的,如此看来,族长确实是为了林家好,才让他来料理林家后事的……
因此一个个将疑虑尽去,又因为贾琏掌握着关乎他们的利益,因此立马对贾琏说起好话,以图获得贾琏的好感,博取那代理族长的身份。
即便得不到族长的身份,能够和贾琏这样的人物混一个熟面,那也是顶好的事啊。
贾琏却无意与他们浪费太多时间,见事情说完了,便站了起身,最后说道:“姑父信任我,才将林妹妹和他的后事托付给我。
我贾琏,自然也记得姑父的这份恩情。
所以,林家虽然败落了,有这份恩情在,将来林家若是有什么事,我看在这个情分上,自然是能帮则帮。
甚至于,若是你们林家,能够出现什么有出息的人物,比如……科试中举之后,无法再进一步,又投官无门的,只要愿意来找我,我也不吝啬帮扶一把。
好了,我身上还有要务,明日便要离开苏州,所以姑父大人的丧礼,还要劳烦各位多多费心了。”
贾琏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但是厅内的林家族人们,却都因为贾琏的话,舍不得散开。
“若是我看的不错,这位琏爷,可是天子近臣,连府太爷都要尽力巴结的人物……”
年过古稀的族老,一脸严肃的扫向族中之人。
“太爷看的不错,确实是呢。下午的时候,小侄亲眼看见,府太爷和那些平时我们面都见不到的官老爷们,跟在琏哥儿身边,鞍前马后,像伺候亲爹似的……”
这也就是林家人对贾琏的不那么畏惧的原因,当年贾琏也来过苏州。那个时候,贾琏单纯是个有些背景的晚辈,他们这些长辈,也确实是称呼的琏哥儿的。
不过这个称呼,刚才当着贾琏的面,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敢说。
太爷一杵拐杖:“所以说,族长慧眼如炬!他这是,给了我们林家找了一个靠山,也是给我们林家,留下一个重现辉煌的希望。
只要侯爷真心愿意帮助我林家,将来我林家,未必不能再出一个博得官身,支撑家族的人物!”
说着,老太爷将目光,骤然落在那中年秀才的身上:“三郎,如今家族里就你的功名最高,也是最有希望成为举人老爷了。
方才侯爷说了,只要能够获得举人功名,那么,便不愁没有门路做官?其中的关系,你可明白?!”
中年秀才,此时目光也是有些激动。
虽然中了举之后,就算是踏入士林。但是,却也是最低层次的,真要想搏正经的官身,竞争也大得很的呢,特别是没有背景和靠山的人,不知道要侯多少年的缺,才能等到。
但是有贾琏的承诺,那就不一样了。他们毫不怀疑,以贾琏的身份,给一个举人谋个官身,是十分容易的事。甚至若是能够获得贾琏的青睐,将来一路官运亨通,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焉能不激动?
只要,只要自己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过了乡试,自己岂不是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指日可待?
看中年秀才如此神色,其他林家族人不免有些艳羡,却同时也暗动心思。
考取功名太难了,他们大多数人都自知没办法。但是,若是能将自家不成器的小子送到侯爷身边做个鞍前马后的小子,或许也别有一番前程呢。
贾琏没有太关心林家人的念头,将林家的事情尽量帮黛玉安置妥当之后,第二日便离开了林家,出城去了。
金陵城,作为国朝旧都,论繁华程度,论权贵之多,都是仅次于京城的。
而作为主掌金陵省军政大权的首脑,文官最高外放级别,正二品的金陵总督廖继宏,则是绝对的封疆大吏了。
在金陵,比廖继宏尊贵的人或许还有一些,但是论权力,却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比他更大的了。
一早,他正在总督府后衙摇着太师椅,悠闲的吃着早茶。
忽闻有人登门拜访,起初廖继宏还不在意,以他的身份,整个江南想来拜访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可不是人人想见就能见的。
但是听到对方通传的名号之后,廖继宏蹬腿的动作骤停,瞪大眼睛道:“你说谁?镇远侯贾琏?”
“没错老爷,应该是他。他身边带着禁卫军呢……”
“真是他?不是传闻,他奉旨到扬州督查盐务吗,好端端的他来见我做什么?”
嘟囔一声,廖继宏倒也并无什么担忧惧怕之意。
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他也是有背景和根基的。虽然贾琏是强龙,他却也算不得蛇。
不过怠慢是肯定不可能的。
“老夫倒要好好瞧瞧,这位传说中,传的神乎其神的年轻侯爷,到底有何神异之处!”
说完,既命将贾琏请到正厅,他也立马更换常服,出来接见。
“哈哈,老夫今早起来,就听见后头院里有喜鹊叫唤,老夫便猜到今日必有贵登门,果不其然!不知镇远侯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廖继宏还未跨入正厅,便大笑着出声。声音洪亮而爽快,充斥着欣喜,似乎和来是多年的老交情一般。
及至进门,果然看见厅门口多了几道陌生的身影。而在厅内,一道修长而俊美的身影,也是伫立在座之旁,向着他微微拱手。
“久仰廖总督威名,今日擅自造访,还望总督大人莫要见怪才是。”
“不怪不怪!早就听闻镇远侯爷乃是人中龙凤,生的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果然不虚。
哈哈哈,侯爷快请入座。
来人,上茶。”
一番仿若深入骨髓,自然利落的套之后,主二人便都入座了。
来人自然就是贾琏。
为避人耳目,在苏州的时候,贾琏便兵分两路,一路前往扬州,他则只带着二十余人,前来金陵城。
“今日前来拜见总督大人,是贾琏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总督大人相助。”
听到贾琏开门见山的话,廖继宏神色微微一动。
他虽然自持身份,没在贾琏面前自称下官,却也知道,贾琏乃是下江南公干的。
一般这样领着皇命出京的钦差,即便是各方封疆大吏,都是要小心对待的。
不然万一人家回京之后,给皇帝打个小报告,就算伤不到他们根本,只怕也是个麻烦。
所以,廖继宏立马露出笑容。
“哦?侯爷有事但请说来,只要老夫能够办得到的,定不敢不从命。”
“总督大人爽快,那在下也就不与大人气了。
想必大人也知道,在下此番到江南,是奉旨督查盐政的。
只是在下孤身离京,势单力薄,只恐被那些盐商和地方官吏糊弄。
所以,此番来寻总督大人,便是想要恳请总督大人调一队官兵,协助在下前往扬州督查盐务。”
“你要调兵?”
廖继宏有些惊讶,随即又释怀。
盐政水深,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当初知道朝廷派了个年轻的侯爷下江南来督查盐政的时候,廖继宏心里还有些嗤之以鼻的,觉得这件事,最后大概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毕竟,扬州那一帮子盐商的能量有多大,他这个地方长官,比谁都清楚。
却没想到,贾琏竟然突然出现在他金陵,还开口就要调兵。只怕是有备而来的啊。
因此不免好奇的问道:“莫非,朝廷这次,真是要动真格的了?”
说完,看贾琏笑看着他不答话,廖继宏略有些讪讪,随即一抚胡须,笑眯眯的说道:“虽然老夫甘愿协助侯爷办差,但是调兵毕竟兹事体大,老夫也不敢随意答应侯爷。
不知侯爷离京之时,可向陛下讨得调兵之权?”
同是钦差,也有职权大小,轻重缓急。
若是谁都可以向地方调兵,那还不乱套了。
贾琏微微一笑,将腰间的尚方宝剑解下,笑道:“在下既然敢向总督大人请求调兵,自然不是任性胡来。
不过在下手中倒确实没有专程的调兵圣旨,总督大人若是有疑虑,不妨查看一番此剑。
此剑乃是尚方司现存最高制式的天子剑,凡此剑过处,地方官员不论大小,皆受其辖制。
总督大人,请。”
虽然按照道理,贾琏完全可以要求廖继宏配合他。但是贾琏可不是下江南耍威风来的,而是为了办事。
所以,能把事情办好,避免节外生枝才是首要之事。否则,即便这些地方大员不敢明面抵制他,但是来个阳奉阴违,背地里下绊子的事,还是防不胜防的。
再加上,官场上都讲究多个朋友多条路,贾琏自然乐得给廖继宏面子,高高兴兴的从他手中拿到人手。
廖继宏早在贾琏说,他手持的乃是最高制式的尚方宝剑,眼睛便微微一眯了。
作为代替朝廷坐镇一方的封疆大吏,他对尚方宝剑自然不陌生。
他更相信,贾琏不敢在这件事上糊弄他。
只是心中未免感慨,贾琏年纪轻轻,竟得皇帝如此信任。
心中如何想,面上也不表露,在贾琏起身双手奉剑的时候,也是赶忙起身,双手推诿:“侯爷言重了,老夫绝无质疑侯爷之意。
既然侯爷早得圣意,老夫自当协助。只是不知,侯爷预备抽调多少官兵?”
“也无需太多,八百精锐兵丁即可。”
听说只要八百,廖继宏松了一口气,当即笑着应承下来,并立马出门,叫人去安排。
等他回来,早已换上一副更亲切的神色,笑说与贾琏一见如故,让他留下共进午宴。
贾琏却以还有俗务在身为由婉拒,只说待功成之后,再亲自登门道谢。
如此廖继宏也没多说什么,他知道贾家乃是金陵望族,贾琏许是还要去拜访什么姻亲故旧,便不阻拦。
待贾琏走后,幕僚见廖继宏面有沉吟之色,不免试探的说道:“大人,我们要不要提前给扬州那边传个讯息?”
虽然总督府不在扬州,但是两淮盐政,可是将整个江南之地全部囊括了的。
所以,即便是金陵城内的盐,也都是那些老巢在扬州的盐商们控制的。
既然在他的地盘上做生意,还是最暴利的盐行,自然不可能不给他一些孝敬。
“不必,看起来,朝廷这次,真是要动真格的了。
也是,扬州那起子盐商们,一个个富得流油,连老夫见了都眼红,也是时候好好整顿整顿了。
他们也是贪得无厌,这才惹得朝廷的真怒。
此番他们能不能成功躲过这一劫,就看这位镇远侯的手段了。滋滋,连老夫都有点期待起来。”
廖继宏抚着胡须,饶有兴趣的模样。
他当然不担心盐商们垮台会牵连到他,一则他有自己的倚仗,二则盐商们每年孝敬他的那一点才算什么?倒也是,他辖制军政,却管不到盐政,那些盐商们,自然用不着太怕他,只需要做做表面上的功夫。
幕僚见廖继宏这么说,自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却见廖继宏忽然转身问道:“本官记得,西山大营下面,有个千总,好像也是贾家子弟?”
“回禀大人,好像确有其人,大人的意思是?”
“这个贾琏乃是朝廷新贵,虽然与我并无太大的瓜葛,但是此番既然碰到,能交好总是比得罪强。嗯,此番就让他带队,陪着那贾琏去扬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