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胜是贾琏特意留在家里监视贾珍的,当然,也有贾赦院里的情况。
若是事关紧急,贾琏甚至教给赵胜给他传信的途径。
听完赵胜关于这一年来家里的情况汇报,贾琏眉头紧锁。
果然贾珍还是贼心不死……
看来,是时候着手准备一些后招,以备不时之需了。
“小人,见过二爷……”
让赵胜下去之后,贾琏将孙再人招了过来。
等他请安见礼之后,便笑问道:“你的酒楼开的如何了?”
“托二爷的福,小人按照二爷的吩咐,已经在西城居贤坊开启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酒楼,名字也按二爷的吩咐,叫做聚仙楼。上下共三层,三层是包房,不过不多,只有几间。
如今生意还不错,因为二爷说了,不用避讳小人和二爷的关系,所有也没有宵小之辈前来烦扰。照此下去,预估两年之内,小人就能将二爷投的那些本钱,给二爷全部赚回来……”
看孙再人一副喜滋滋,仿若得了毕生事业的模样,贾琏也笑道:“如此甚好。
不过我也说过了,我开酒楼并不为单为赚钱,更多的是给你一个身份,方便你替我办事。既然酒楼生意尚好,就不用与我一一禀报了,我信得过你,具体的经营之事你自己看着办就是。
现在,我要交代你一件事……我们东府的嫡长孙贾蓉,你可知道?”
孙再人一听,立马笑了起来:“小人还正好知道,他还是酒楼的常呢。是因为听说聚仙楼二爷是东主,所以有事没事,就带着贵府的子弟,过来吃酒。
小人见他们是二爷的子侄辈,常有优惠,所以他们就总喜欢来。
除了小蓉大爷,还有一个薛大爷,也是贵府的亲戚,啧啧,这位爷每次来出手都十分阔绰,不但不要小人的优惠,每常还多给一些,美其名曰为二爷捧场,照顾咱家的生意……”
贾府子弟,至族长贾珍起,招嫖聚赌聚饮那是常事。
特别是薛蟠来到荣国之后,因为都知道薛家豪富,包括贾蓉在内的贾家子弟都多有讨好,好骗他的嫖资和赌资。
薛蟠又是个爽快人,这才来贾府几个月,就和贾府的一众子弟打成了一片。
偏偏王子腾不在京,贾政又不管他,因此薛大公子到了京城之后,被贾府的子弟一勾带,越发比在金陵城的时候更坏十倍。
可怜薛姨妈起初进京的初衷之一,就是想要薛蟠在舅舅、姨爹等人的约束之下,收敛一些脾性,如何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薛大傻子?”
贾琏莞尔,没想到这货还没有与他见面,就已经先去照顾他的生意了。
倒也不奇怪,聚仙楼主打各类江南酒,又开在离宁荣街不远的地方,他们去哪儿吃酒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去捧个场也就不奇怪了。
没有太在意,只对孙再人道:“既然你已认得人,那就好办了,今后他们若是再去吃酒,你想办法与他们打好关系,最好让他们把你引为知己之交,尤其是这个贾蓉。”
孙再人虽然不知道贾琏的目的,也不多问,点头笑道:“这个不难,虽然小人身份低微,但是几个公子爷都知道小人是二爷的人,所以对小人也还气。
他们也都是年轻人,好酒色,逞义气,只要小人用心讨好,别的不敢说,打好关系肯定是不难的。”
“如此甚好。”
理清了外事,又去看了一下阿琪和阿沁二女,觉得平儿的安置没什么遗漏,才离开。
吃了晚饭,又带着王熙凤去为贾赦服侍汤药,做足了形式之后才回去。
贾琏坐在炕上,洗了脚,趁着平儿、晴雯和香菱几个都在,贾琏将她们招到近前,叮嘱道:“从今儿起,我和你们二奶奶的饮食,尽量不要让厨房的人安排人送。你们三个轮流,到了点的时候,带着人亲自去厨房取。”
平儿三个听了还没觉得什么,只是应是,倒是王熙凤听了随口笑道:“巴巴的嘱咐她们这个做什么,难道你还怕有人给我们下毒不成?”
王熙凤本是玩笑话,谁知说了之后,见贾琏默不作声,她方愕然道:“你还真担心这个?”
王熙凤怎么也没想到,贾琏竟真有这个意思?在国公府给他们下毒?谁能做到?谁又有这个胆子??
贾琏瞥了她一眼,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大老爷弥留之际,小心无大错。”
王熙凤沉默了,她为了管家,一天到晚和奴才们勾心斗角,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从来没想过涉及生死的较量。
“你是不是多虑了,谁能害咱们,谁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害咱们?”
“我若是死了,对谁可能有利,谁就有可能会害咱们。”
贾琏淡淡的说道,他的话,也令平儿等几个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显然,她们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此时被贾琏说的不由心里发憷。
谷lt/spangt “就只是因为一个爵位?至于吗……京中那么多府邸,有爵位的也不单单只咱们一家,都是该谁继承就谁继承,从没有听说为这个打生打死的……”
这种话,从王熙凤口中说出来,贾琏其实挺意外的。
但是细细一想,又合乎王熙凤的性格、见识。
她若真的是个有远见卓识的女人,原著里就不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了。
看不清切乎自身利益的根本矛盾,一味巴结讨好王夫人,反倒把正经婆婆邢夫人给得罪透了。
或许她认为亲近自己的姑妈,为姑妈办事,是理所应当的,以为姑妈就会对她好,不会抛弃她……
可惜,王夫人说到底,确确实实只是利用她而已。
到底凤姐儿是不读书误了她,不会以史为鉴。她对世界的认知和见识,都来源于当下这个世界。
殊不知,现实世界,往往都是笼罩在迷雾之下的。凤姐儿,就是被盛世豪门的和谐假象给迷了眼的人。
为了引起王熙凤的重视,贾琏不得不瞧着她,郑重的说道:“首先,你没有听说,不代表就没有这样的事。
因为那些在家族利益斗争中,在爵位传承斗争中死了的人,是不会爬出棺材告诉你这件事的。”
王熙凤听得豁然一惊。
她不是不聪明的人,她只是不愿意相信这种她没有见到、听到过的骇人之事。
如今被贾琏一提醒,她方惊觉这种涉及巨大利益的争斗的可怕。
她甚至忽然想到自己的父亲……
似乎也是在爷爷将要辞世之前,得了病一疾而终的!
她不敢去细想其中的道理,因为她觉得,那样太可怕了。
世间,还有可信任之人?
见凤姐儿面色有些发白,贾琏又怕自己矫枉过正,令凤姐陷入被迫害妄想症之中,终日惶惶不安。
于是缓和语气:“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确实如你所说,这个世界,敢害咱们的人,并不多。
我提醒你们,不过是秉承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心思,让你们在我顺利承袭爵位之前,多加留意一些。
就算是我多心了,我们多小心对我们也是无害的,这个道理,你们可懂?”
王熙凤等人没说话,晴雯已经连连点头,她睁着美丽的大眼睛,道:“二爷说的这个道理,我懂的,我听故事书里说过,这个就叫做‘手足相残’!”
贾琏眉头一扬,十分意外的瞧着晴雯。
原本以为晴雯的知识只能从戏台上看来,偏偏所有戏,都不敢演这种家族斗争、手足相残的大戏。因为这上可能得罪皇家,下可能得罪豪门!
谁知这丫头还藏了一招,还会听故事书?也不知道从何处听来,还记在心里了。
只听晴雯又皱着眉头,杵着手指头道:“可是,二爷的兄弟只有琮三爷啊,他还那么小,怎么和二爷争嘛……”
王熙凤不满晴雯瞎表现,骂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又懂什么了,一边儿去。”
然后王熙凤看着贾琏,问:“真是因为琮儿?”
王熙凤当然没有忘记,那天贾赦为了气贾母,故意说要把爵位传给贾琮、贾环的事。可惜,这样的话并没有在两府引起太大的风波,大家都只说大老爷是病糊涂了,她也就没有在意了。
如今想来,若是贾琏当真出了意外,这爵位还真有可能落到贾琮的身上!
贾琏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琮儿已经养到了大太太的膝下了,这件事难道你没有听说?”
王熙凤撇撇嘴,不屑道:“我当然知道了,听大太太说,是杨姨娘主动交给她帮忙照管的。一个姨娘养的小东西,难道到大太太身边住几天,就能变了种?”
王熙凤原先真没有在意这件事,毕竟邢夫人自己的根基都不稳,难道贾琮跟了邢夫人几天,就会让家族承认他“嫡子”的地位?
那可真是笑话了。
不过,细想想这件事,可见那些人多半真的是生了不正当的心思。
难怪没良心的一回来,就把大老爷院里的门户都把守了起来。如此看来,没良心的担心,未必是杞人忧天,还真得防备防备那些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