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爹娘辛苦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对咱爹咱娘的?哪有儿子跟老子断绝关系的?你这是大不孝!”
老大沈和举一脸义正言辞,痛心疾首的样子,继续道,“离了老沈家,你当你们的日子能好过?杀人的事情一传开,长葛在军营里的前程就到头了,爹是一心为你们好,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拿断绝关系逼咱爹?”
沈老爷子原本心里还有些犹豫,沈长葛是他最顾忌在意的,可沈和举的话让他心内的那把怒火更旺了起来,这个老二太不听话了,他得让他知道,离开老沈家,他们什么都不是!以后的日子过得苦了,自然就该知道自己的错处了。
再求到他跟前,也好拿捏。
想到这里,沈老爷子也没什么好犹豫的,瞅见屋子里有纸笔,对沈和贵道,“老三,把纸笔拿过来,我现在就写断绝书!”
纸笔是虎子平日里读书用的,一听这话,虎子看向罂粟,不知道该不该把纸笔给老爷子用。
罂粟拉着虎子的手站在一旁没有动作,断绝关系,她乐见其成!就老宅这帮子豺狼虎豹,想让她们帮扶一把根本就不可能,不剥刮她们家就算好的了!关系越远越清净,只要写了断绝书,以后老宅的人再敢来她家里生事,她可一点也不会再气!
老三沈和贵有些犹豫,因着沈长念在军营里还得靠沈长葛照料,要是真断绝了关系,长念在西北连个帮扶都额没有。
“爹,二哥他心疼闺女就跟你心疼和珠似得,他说那些话也是无心的,你还真跟他一般见识?”沈和贵劝说道。
可沈老爷子已经打定主意,整治老二家一番,一而再的忤逆他,那以后这几个儿子谁还把他的话当成话?他是一家之主,家里的人就该听他的!
“快点!”沈老爷子不耐烦的催促道。
沈和贵磨磨蹭蹭的将纸笔拿了过来,还想再劝,却被老大一把将纸笔夺了过去,递给了老爷子。
不大一会儿,沈老爷子就写好了,他拿着断绝书走到沈和富跟前,一把将纸扔在了地上,冷哼一声,对其他人道,“走!”说完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老宅其他人也全都同仇敌忾的发出冷哼声,跟着沈老爷子要离去。
罂粟朝脚下的板凳踢了一脚,凳子径直从地上划过,横在几人前面,只听她漫不经心的道,“想走可以,把拿了的东西全都拿出来!”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几人的跟前,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凤眸淡淡的看着几人,可就是那副悠悠然的样子,让人无端端的觉得害怕。
沈老爷子气的脸色涨红,怒瞪了罂粟半天,想到这个女子离经叛道,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来,就压着怒气对身后几人道,“把那些个破玩意儿,全都还回去!”
几个人相视一眼,犹犹豫豫的将怀里,袖里藏着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青釉白瓷的茶碗,虎子的狼毫笔,晒好的腊肉,小梳妆镜,还有六尺靛蓝棉布……
罂粟眯了眯眸子,盯着沈和珠,沈和珠磨磨蹭蹭的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子扔在了地上。
虎子捡起来拍了拍灰尘,将钱袋里的铜板倒出来数了数,见没少才松了一口气。
沈和珠狠狠的瞪了虎子一眼,气呼呼的走到罂粟跟前,大声道,“让开!”
罂粟却猛地攥起她的手腕,在她胳膊上快速一滑然后松开,两指间已经多了一个银簪。
沈和珠不防备,待回过神来,伸手就要去抢罂粟手中的银簪,还叫道,“这是我的!还给我!”
罂粟轻巧躲开,将银簪在空中一抛,在沈和珠伸手再次来抢的时候,轻巧用另一只手接住,勾唇冷笑道,“这是我大哥送我的簪子,怎的成你的了?真是恬不知耻!”
沈和珠见被揭破,恼怒的瞪着罂粟,原本她还想着能偷偷将银簪给带走呢!现在什么便宜都没占到,还惹了一身骚,不免郁闷。
“滚吧!”罂粟将凳子一踢,让开身子,冷冷吐出两个字。
“竖子目无尊长,枉着人皮,无亲无长,不如禽兽也!”沈老爷子这是被气的狠了,张口竟是一番文绉绉的儒骂。
骂完,沈老爷子拐杖都没拄,拿在手中,就气冲冲的朝院子里走去,其他人赶紧跟了上去。
罂粟眯了眯眸子,掏了掏耳朵,虽然她只听懂了个大概,但是就冲着这咬文嚼字的酸腐劲儿,她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沈老太太眼巴巴的看着院子里的鸡圈,听着鸡叫声心里十分不舒坦,原本还想着走的时候抓几只鸡回去,现在也只能作罢,一脸不甘心!
“你磨蹭什么呢?当这是什么好地?也不怕沾上晦气!”沈老爷子心情不佳,对沈老太太说话也没有那么气。
沈老太太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却忍着没有发作,快步出了院门。
老宅人一走,院子总算是清净了下来,沈宋氏看着乱糟糟的屋子,叹了口气,出声道,“收拾收拾吧!”
从东屋到西屋,从厅堂到灶房,全都跟土匪过境似得,全都被翻腾的乱作一团,一时片刻根本就收拾不好。
虎子帮着一起收拾东西,只是一直都在罂粟身边不远的地方,还时不时抬头看罂粟一眼。
罂粟朝虎子招了招手,虎子飞快的跑到罂粟跟前,一脸开心,软软的喊了一声,“娘。”
罂粟只觉得心里一甜,蹲下身子揉了揉虎子的头发,在他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温声道,“有没有想娘亲啊?”
“想了。”虎子很响亮的应声,一脸认真,“娘说半月,可今天都是第十六天了。”
“有点事耽搁了,娘给你带了礼物,等会拿给你!”罂粟捏了捏虎子肉嘟嘟的小脸,“咱俩聊聊今天的事,你一个人在家,他们来咱家,你怎么就给人开门了?”
虎子垂下头,将脑袋埋在胸前,“娘我错了,他们说你和小舅出事了,他们是来帮忙的……”
罂粟忍不住叹了口气,揉了揉虎子的头,以前沈翠花是个傻子的时候,这孩子倒是机灵的很,心思也敏感,对别人的好意和歹意分辨得十分清楚,怎的跟在她身边,就变笨了呢?
“娘,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虎子带着鼻音,说话都有了哭腔,“我担心你跟小舅,害怕你们出事,娘……”
他拽着罂粟的衣裳,两只小手抓的紧紧的,眼泪从脸上滑下来,一颗接一颗的落在地上,黑漆漆的眸子被泪水浸得晶亮,一副小可怜模样。
罂粟心中一软,可一想到万一她回来的不及时,小包子不知还得受多大的欺负!不过这也怪她平日里教的少,没告诉虎子要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再说也无意义,现在也不是责备的时候,而应该让虎子吸取教训。
她伸手擦了擦虎子的眼泪,道,“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陌生人,当然娘并不是说陌生人就不值得相信,有人恶也有人善,你要学会分辨。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就算是娘亲真的出事了,首先就是不要慌,要学会思考,分辨别人的用心和目的。”
“嗯!”虎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又抬脸看向罂粟,“娘,小舅没事吧?”
“没事。”罂粟勾唇笑了笑,这孩子还挺爱操心的。
把她们屋子收拾好,两人又去了堂屋帮忙收拾,见沈父脸上表情沉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罂粟看在眼里,微微挑眉。
说到底,她爹的性格还是有些懦弱的,前几十年沉默寡言,逆来顺受惯了,如今真的与老宅撕破脸,心里大抵还是没有底气的,再者断绝关系对古人来讲,不是小事,那是断了老根,心里定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