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茗心眼看着穆连城脸上的神色一僵,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对方身躯高大挺直,即使不再年轻,五官依然俊美不凡,举止间自然流露出一种恢弘的气度。
长得和穆连城有几分像,想来是定北王无疑了。
这是纪茗心第一次见到这个公爹,正要起身行礼,对方已经挥了挥手:“你刚醒,身上还有伤,别折腾了。”
纪茗心看了一眼穆连城,见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听话地没有动。
定北王自己找了个毡垫坐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小两口,见穆连城没有说话的打算,便主动开口:“自己跑到漠北来送死,没什么要说的吗?”
纪茗心想想他刚进门时那陪葬的说法,嘴角抽了抽,还真是开口闭口不离死字,不知道的还以为穆连城不是他的儿子,是他的仇人呢?
穆连城也不含糊,直接道:“是我行事鲁莽,请父王责罚。”
他自恃武功高强,便喜欢兵行险着,这次害死了那么多人,不管父王怎么责罚,都是他应得的。
定北王白了他一眼:“我能怎么罚你?打你一顿还是杀了你?”
定北王赶来的时候,穆连城身边已经没剩几个人了,他如杀神一般,浑身是血,却始终挥舞着手中的剑,尽力护着身边的人,没有半点退缩。
看到那一幕,一直以为儿子是个只会吃喝嫖赌的纨绔的定北王说不震惊是假的,他出手擒了几个杀手,自然知道那些人的水平,在江湖上也都算高手了,儿子和儿媳竟然带着人斩杀了将近半百这样的人。
想起这些定北王心中又不由有些自豪,他的儿子被人从小骂到大,说他是草包,烂泥扶不上墙,不配做穆家的子孙。
可是自从他来了北疆之后,不管是守居延,还是为了满城百姓甘愿被俘,更或者昨晚誓死杀敌,都没有失了半点定北王府的风骨。
作为定北王他这辈子无愧君王百姓,可最对不住的就是穆连城母子,这个孩子他几乎没有教导过,却长的比他预想的还要优秀。
定北王看着穆连城,神色复杂,既骄傲又愧疚:“你也是成了家的人了,做事怎么还是这样冲动?你也不想想你若是有个万一,让我怎么跟你娘交代?”
听到这话,纪茗心默默地低下头,她不知道穆连城最初的计划是什么,但要去上京的计划其实是她提出来的。
她觉得这个锅不应该让穆连城一个人背,正要说话,穆连城攥紧了她的手道:“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定北王看他认错态度良好,也没有打算继续追究:“你这次虽然有些鲁莽,但阴差阳错发现了这里,也算立了大功。这里不仅有石炭,还有铁,简直是天然是铸造兵器之处,我们还查获了一大批已经铸好的兵器,光是这些,也够你将功抵过了。”
穆连城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这些话变好:“幕后的人,父王查到了吗?”
定北王摇头:“对方手脚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而且你说的那两个人也没有找到。”
纪茗心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对方要做的可是抄家灭族的事情,若是这样轻易就让他们揪出来,恐怕早就暴露了。
穆连城有些不死心的问:“那人在这里经营多年,难道连一点线索都不曾留下?”
定北王也不想放过差点弄死自己儿子的人,但这几日他将这个部落围的水泄不通,一点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和对方合作的是这个部落的首领,所有事情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其他人什么都不知道。”
纪茗心觉得有些不对:“这不可能吧,他一个人能做得了所有的事?”
私自采矿,冶铁,铸造兵器,这一整套的事情,需要不少的工匠和人手,漠北人并不擅长这些,所以最初肯定有不少的大夏人来过,这些怎么可能完全比人耳目?
定北王这才将目光转向纪茗心,定北王府的世子妃当然不是谁都能做的,当初皇上赐婚圣旨一下,他就专门派人查过这个女子,他亲自出手,纪茗心身上的那点事情当然藏不住。
一个从小被侯府抛弃的小姑娘竟然能在背地里做出那么多的事情,定北王觉得有趣的同时,也觉得这是一门不错的姻缘,尤其是穆连城竟然也没有反对。
听到纪茗心的话,他点头笑道:“可这里确实只有这个部落的人,总不能全部抓起来审吧?”
纪茗心浅笑道:“王爷既然已经带领大军将这里围了,想必是有打算的。”
定北王若只是为了救儿子,根本不用带这么多人来,更不用在这里停留。
三天的时间虽然不算长,可现在是战时,苏赫巴鲁随时都可能率人进攻,定北王也不是什么闲散人士。
定北王早就知道这个小姑娘聪明,却没有想到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他故意问:“那你说本王有什么打算?”
“这处地方既然有石炭又有铁,王爷占了想必就不会还给漠北了。”
纪茗心这些日子已经弄清楚,这里原本属于大夏,只是漠北时常来袭,经常面临兵祸,很少有百姓愿意定居,才慢慢成了无主之地,后来漠北人南迁,前任漠北王又不爱兴兵,便渐渐有小的部落在这里游牧,后来又发现了矿。
这个时代,铁矿是国家垄断的,而且本就稀少,定北王若是能得了这处铁矿,哪怕朝廷派人来接管,山高皇帝远的,还是能得不少便利,所以他肯定不会将这块地方再让给漠北。
“这地方本就是我大夏的,说什么归还,应该是漠北归还我们才对。”
定北王大手一挥,便一锤定音。
说完见穆连城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又道:“既然你媳妇儿没事了,你们也别闲着,不是怀疑这部落里有知情的人么,那就自己去查。”
定北王其实并不关心有没有人造反,如今大夏还算太平,皇上更不是简单的人物,这时候造反,在他看来,就是自取灭亡。
不过自家儿子和儿媳妇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他便任由他们去做,省的吃饱了撑着,无事生非。
说完,利索地起身走了。
纪茗心也听出了定北王话中的不在意,她知道可能对定北王来说,有人想造反这种事儿,就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