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眼中突然有泪水涌出：“有。”
可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快流光了，身子越来越冷，越来越轻。
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纪茗心冲他笑道：“那就不要轻易言死。”
她说完朝身后看了一眼，青玄已经将她需要的东西递了过来。
她点头道：“青玄帮我打下手，其他人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尽量救人。”
她带来的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今日一个都没有损失，这些人除了功夫了得，还都会些医术。
尤其擅长这些战争中所受的刀剑伤。
因为纪茗心觉得培养这些高手不容易，他们若是因为受点伤就死掉，那自己可就亏大了，所以让他们抽空都学了如何处理伤口。
平常的清洗伤口，缝合，上药，包扎伤口他们都会。
现在正好能派上大用场。
纪茗心吩咐完，便开始处理手边人的伤，他伤的重，纪茗心细细地清理了伤口，又上了止血药，然后才开始缝合。
她下手干脆利落，身后的宣戎看的目瞪口呆：“这就止住血了？”
他见多了伤患，很清楚像这样的伤口，军中的止血药上了都未必管用，这也是这士兵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伤重不治的原因。
石飞哼了一声：“世子妃的医术好着呢，你以后就知道了。”
严神医的徒弟，岂是一般的大夫可比？
要知道若是在盛京城，世子妃可是有钱都请不到的。
将这人身上的伤口包扎好，纪茗心起身，见身后的人都目光怪异地看着自己，她也不在意，只是淡淡道：“这个人只要不发热便不会有事了，只需按时换药便好。”
她转身交代青玄：“你记录一下他的伤势，回头别忘了换药。”
青玄道：“属下明白。”
然后纪茗心开始挨着救治身边的人，她一边救治，还一边告诉那些士兵该怎么处理伤口，上药，包扎，有伤的不重的人可以自己照着她说的做。
浑身血污的，缺胳膊少腿的，中箭需要拔箭的，打扫战场的人陆陆续续将伤兵抬过来。
整整一个晚上，纪茗心就这样不停歇的救人，连一开始以为她是做样子，想要挣个好名声的汪林都有些动容。
最后还是穆连城醒来发现纪茗心不在身边，亲自来找她，才发现她竟然在这里忙碌了一夜。
穆连城其实很明白她现在的心情，就像自己守城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去，心中那种无能为力。
现在纪茗心并不是无能为力的，她只是想尽可能多的救人。
所以也不劝阻，只是拉着她道：“先去吃些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纪茗心忙碌了一晚上，其实并不觉得饿，反而因为血腥味的刺激，还隐隐觉得有些恶心，但她知道若是不吃东西，自己的身体会撑不住。
于是处理好手边的人便跟着穆连城去用膳了。
早膳十分简单，粥咸菜还有葱油饼。
没办法，现在所有人都在忙，根本没有时间管吃的事情，穆连城也是临时拉了身边的人做厨子，捣鼓出这么一顿饭，当然不能指望质量太好。
眼见纪茗心吃的十分香甜，一口气吃了两张饼，穆连城才松了口气，他是知道纪茗心对吃的东西有多挑剔的。
不由道：“现在所有人都忙的脚不沾地，我也不好为了自己的事情给人添乱，先将就几日，等过些日子我们去定北王府就好了。”
纪茗心沉默了片刻才道：“挺好吃的，实际上是我没什么胃口，现在鼻子里还是血腥味，我这是头一次见这样炼狱一般的场面。”
纪茗心甚至觉得炼狱大概也比不上她看到的这些，很多人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就死了。
睁眼闭眼全是鲜血和尸体。
“是我不好，不该让你经历这些。”
纪茗心真的很好，她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感情，但还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她是很厉害，头脑，功夫，医术，都很强，甚至超越了世上绝大多数的男子。
可再厉害，她本质上还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小姑娘。
他希望将自己的小姑娘养在温室里，每日沐浴阳光，而不要经历风霜雨雪。
纪茗心读懂了他眼中的怜惜，浅笑道：“你原本也没有想让我经历这一切啊，是我自己非要来的。我自然可以在盛京城的定北王府做金尊玉贵的世子妃，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说实话，我倒是很感激你给了我那枚印章，让我有机会救下这座城。”
她的嗓音清淡，可穆连城却觉得这些话像是在他心头点了一把火，让他浑身都变的滚烫。
他自然也可以在盛京城里做一个富贵安康的纨绔世子，用纪茗心的话说，那又有什么意义？
他跟纪茗心认识的这些日子，他一直为她的机智，勇敢，聪慧，大胆心动，可这些都抵不过此时。
穆连穆第一次发现，纪茗心是明白他的。
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或者说他们其实是一样的。
“我也很庆幸，自己将那枚印章给了你。”
那时他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在离别的那一刻，脑中涌起一个念头，若是自己这一行出了事，那他应该给纪茗心留下一样让她能够自保的东西。
如今回想起来，只能说世事无常，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他留给纪茗心自保的东西，最后反而救了他。
纪茗心吃完东西，起身道：“好了，你休息好了也别闲着，一起去帮忙。”
两人回去的时候，正好有一个伤兵被抬了回来，一支箭穿透了他的胸膛，接手的大夫连连摇头：“这箭的位置实在不妙，一拔箭人立刻会有危险，不拔箭更是撑不了多久。”
跟在身边的人哭求道：“你救救他吧，我好不容易才从死人堆里将他扒出来，他明明还活着啊。”
纪茗心观察了片刻，发现他中箭的位置紧挨着心脏，确实十分凶险。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让我来试试吧。”她上前道。
她此时还是男子装扮，但军中已经传遍了，昨晚一直救治伤员的人是世子妃。
军医看着她的目光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问：“世子妃可有把握？”
纪茗心摇头：“这样的伤，谁来怕是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治好，不过与其让他等死，不如我来试一下。”
军医点头：“世子妃说的不错，那就辛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