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吕老爷的脚步声消失,吕棠儿的才将被子拉下来,露出了脑袋。
她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出来吧。”
白芍从屋梁上跳了下来笑问:“吕姑娘怎么发现我的?”
吕棠儿冷哼一声:“我从小鼻子就灵,这屋子里但凡出现异样的气味,立马就能发现。”
白芍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她其实从来都不用熏香,不过也知道有些人天赋秉异,能闻到其他人闻不到的味道。
像白菊的鼻子就比一般人灵,却不想这位吕姑娘比之似乎更甚。
吕棠儿接着道:“你身上有那个所谓小神医的味道,说吧,你们想要做什么?”
白芍反问:“以招赘之名聚集了那么多军士,应该我来问你们吕家想要做什么吧?”
“我就说这个时候怎么凭空冒出一个神医来,我爹竟然还信以为真,想要治好我的病,真是可笑。”
吕棠儿说着便笑出了声。
这有什么好笑的?
白芍皱眉,觉得这姑娘像是自家小姐口中经常说的精神不正常。
“说来姑娘可能不信,我家主子还真是神医,而且是专能解你身上这毒的神医。”
听到前面那些话的时候吕棠儿还混不在意,等白芍说出这最后一句,她猛地抬头:“他知道我是中了毒?”
之前来过无数大夫,说的都是什么先天不足,自小体弱,失于调养的废话,没有一个能准确诊断出来是中毒。
之前倒是有人怀疑是中毒,但也不过是猜测,根本说不出来是中了什么毒,更遑论解毒了。
白芍抿唇笑道:“半寸绵,可对?”
吕棠儿显然是知道这个名字的,此时有些惊惧地瞪大了眼睛:“你家主子到底是什么人?又想利用我做什么?”
白芍见她犹如惊弓之鸟,便知纪茗心之前的猜测是对的,有些怜悯地看着她道:“我家主子确实是蜀中小神医,只是偶然路过这里,听说了姑娘的病情,便想着来看一眼,只是姑娘身上的毒实在有些骇人,便没有明言,姑娘不必惊慌。”
吕棠儿也不知信了没有,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家主子就算是真的知道又如何,所有人都知道半寸绵没有解。”
白芍道:“但有人能制出克制那毒的药,你又怎知我家主子不能?吕姑娘就愿意吕家因此永远受制于人吗?而且那些人要做的可是抄家灭族的事情。”
吕棠儿身子抖了一下,白芍道:“吕姑娘若是愿意说出实情,未必没有法子解决,而且我看姑娘似乎并不畏死。”
吕棠儿犹豫了一下,又恢复了戒备的神态:“你家主子救我又是为了什么?”
白芍道:“这个嘛,就当是为国为民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插手河洛的事情。
毕竟按小姐脾性,事不关己的事情,是从来不管的。
脾气暴躁的吕棠儿听到这样的话,竟然没有质疑,而是惨笑道:“我的命,在他们那些人眼中,只是一个博弈的工具吧。”
白芍没有说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吕棠儿才道:“可是现在已经太迟了,那些以招赘的名义进了城的人并不受吕家的控制,我们甚至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白芍笑道:“但姑娘这样聪慧,心中是有猜测的吧,毕竟河洛离盛京这么近。”
“所以我这些日子才日日不安,来的人越多,我越害怕。”
吕棠儿心有余悸道。
白芍道:“既然如此,姑娘难道没有发现一点线索?”
吕棠儿沉默了许久,在白芍以为她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道:“我的鼻子能闻到不一样的气味,前几日来找我爹的那个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但不太重,应该是从他见过的人身上沾染上的,那种味道,我曾在一个漠北人身上闻到过。”
白芍并不意外,只是追问道:“姑娘身上的毒并非最近才有,以前,他们让吕老爷做什么?”
吕棠儿脑子里想了一遍自己家中现在的处境,想着反正一旦事发,横竖都是个死,也不再隐瞒:“我爹并不让我插手这些事,不过我隐约知道,跟粮食有关,要知道我吕家就是靠粮食起家的。”
白芍叹气,所有的一切都对上了。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扔给吕棠儿:“我家主子说这个药,你先吃着,若是能熬过这一劫,她回来说不定能帮你解毒。”
吕棠儿将瓶塞拔开,一闻便知,这要跟她以前吃的差不多,是可以压制她体内的毒的。
她还想问什么,抬头却发现白芍已经不见了。
到天黑马车停下来的时候,纪茗心接到了白芍的信。
她也没有想到,那位脾气暴躁的吕姑娘竟然这么快就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穆连城将信看完问纪茗心:“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纪茗心想了想道:“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河洛聚集的人,十有八九是冲着盛京去的,还跟漠北有关,这跟我们猜测的都差不多。”
穆连城看着纪茗心的目光深沉:“可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不应该那样顺利地离开河洛。”
纪茗心笑道:“如果在对方眼中,你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没有半点本事的草包,我是自小被家族抛弃,在远离盛京的蜀中长大的弱女子,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
按着这个思路,将他们截留在河洛,才是在节外生枝。
毕竟他们是正大光明进入河洛的,盯着的人也不少,出了什么意外,很难不会被追究。
穆连城也笑了:“跟你在一起久了,我都忘了我自己在别人眼中,原是个草包。”
他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时刻都惦记着维持草包的形象,可自从纪茗心回了盛京,他出去吃喝玩乐的时间越来越少。
和之前的自己似乎割裂了开来。
“以前总听说穆世子如何风流多情,即使生了一副难得一见的俊美容颜,依然让满盛京的闺秀避之不及,可我回了盛京这么久,也就在满庭芳碰到你那两次,有那么点味道。”
穆连城脸色沉了沉,面上却还带着笑:“别的女子都巴不得自己的夫君如何专情,你却恨不得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这是为什么?”
纪茗心还在琢磨河洛城的事情,并没有发现穆连城的神色不对,顺口道:“希望男人专情,那是女人自己想不开,满盛京城里打着灯笼都找不出一个专情的,何必做那个白日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