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静下来,又坐了回去。
这时候,白菊做好了饭,纪茗心闻着香味浓郁的鸡丝粥,肚子突然觉得饿了。
白菊笑道:“熬粥的鸡汤是早就煨好的,小姐快尝尝。”
纪茗心吃着饭,见穆连城还在垂眸沉思,想起自己刚刚忘了问他有没有吃过饭,便问:“你要吃点吗?”
穆连城摇头,他并不饿,这个时候也没有心思吃东西。
他见纪茗心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问:“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纪茗心翻了个白眼:“江山是你家的吗?用得着你担心,更何况大夏如今还算盛世,百姓尚能安居乐业,造反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些人既然还在藏头露尾,不敢见人,就说明他们还没有造反的实力,说不定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做白日梦。”
穆连城沉默良久,笑道:“你倒是真能想的开。”
纪茗心想想自己今日知道的事,苦笑道:“事不关己,自然能想的开。”
站在她的角度,有没有人造反,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这些对她来说甚至没有小舅舅的安危来的重要。
纪茗心心中这样想着,不过还是给穆连城出起了主意:“我看如今皇子们明争暗斗的很厉害,就是闲的,不如将这件事抛给他们,我相信几位皇子都会感兴趣。”
不管日后能不能坐上皇位,身为皇子,总归是有那么几分机会的,自然不能容忍有人暗中觊觎江山。
穆连城思忖道:“这倒是个法子,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了。”
恢复冷静之后,他便知道,这件事他决不能自己出面,甚至不能让任何人发觉自己知道。
这也是为什么襄城的事情闹得那样大,他回京后却只字不提。
因为皇上一旦发现他的伪装,不光他自己,连定北王府都会立马陷入险境。
在皇上心中,掌着兵权的定北王府才是最大的威胁。
纪茗心对这个着实不敢兴趣,反正几位皇子她都不熟,想了想她问了一个自己相对关心的问题:“当年太子谋逆案,你知道些什么吗?太子真的谋逆了吗?”
穆连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太子有没有谋逆我不知道,反正当时在东宫突然发现了一件龙袍,还有一些太子跟封疆大吏往来的书信,据说证据确凿。”
纪茗心睡足了觉,吃饱了饭,精神很好,托着下巴道:“谋逆这种事不是该谨慎一点吗?怎么还能留下书信被人发现?”
穆连城:“……”
他真的不想讨论这种会被抄家灭族的事情。
纪茗心没有得到他的反馈,也不在意,继续道:“至于龙袍,不都是衣服?这玩意儿难道比太子的蟒袍穿着舒服?”
纪茗心觉得太子但凡不是脑子有坑,都不能做出这种事情。
在这种案子中,越是确凿的证据越有问题。
穆连城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他发现纪茗心有很高的政治素养,不过几句话的时间,便从自己那不偏不倚的几句话中,找出了这么多的疑点,而且一针见血。
“你说的这些当时都有人提出过,但没用,皇上大怒,认准了太子谋逆,听不进去任何劝告,太子自尽在诏狱,东宫一干人等全部受到牵连,东宫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斩草除根。”
纪茗心很清楚其中的症结在哪里,嗤笑道:“说到底,就是皇上活的时间太长了。他老了,皇子们却一个比一个年轻力壮,感觉到了威胁。”
穆连城有些不习惯她的口无遮拦,皱眉道:“慎言。”
纪茗心觉得好笑:“说你纨绔,我看你是最规矩不过的一个人。”
穆连城还是头一次听人说自己规矩,一时竟有些无语。
说完,她也不管穆连城的反应,又问:“当时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吗?”
穆连城认真想了想:“那时候我才多大,哪里记得这些。这件事后来又成了禁忌,没有人敢提起。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我听我父王似乎说过,皇上当时特别下令赦免了太子的嫡幼子,圈禁在了千秋殿。”
纪茗心心念一动:“太子的嫡幼子?当时多大,后来怎么样了?”
“好像比我大一些,五六岁吧,东宫的人都死光了,他哪里能活的下来,没过多久就得了一场风寒没了。”
纪茗心静静地坐在那里,浑身冰冷。
最后的那一环终于合上了。
穆连城看着面前突然沉静下来的人,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半寸绵,跟太子嫡幼子差不多年纪的傅四爷……
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不是吧。”
良久他轻声道:“我还真的有些后悔了,你打算怎么办?”
纪茗心摇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小舅舅身上的毒解了,不然他活不了多久了。”
穆连城松了口气,当年的太子谋逆案留了不少疑问,他相信直到现在,也依然有很多人相信太子是被陷害的。
他真的很怕纪茗心会一时冲动,想要去查清真相。
纪茗心清楚他的想法,只是现在小舅舅还活着,她自然要先想办法找到解药解毒,但若是真有那么一日……
那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
不过这些话她并不打算跟穆连城说。
两人沉默了片刻,穆连城率先开口:“不管怎么样,总归是有了方向,比没头苍蝇般乱查要好的多,我先去查小皇孙被圈禁在千秋殿的时候接触过什么人,他被下毒,应该就是那个时候。”
纪茗心点头,同时叮嘱道:“你要小心一些,下毒的人很有可能也是制造出太子谋逆案的人,别打草惊蛇,让人发现什么。”
穆连城恢复镇定,也知道事关重大:“放心,我知道分寸。”
纪茗心只是随口一说,她并不担心穆连城,这人这些年能够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装纨绔装的这么成功,想来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用不着她多说什么。
穆连城见纪茗心没有什么事了,便告辞离开。
他离开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但纪铭心睡了一下午,这个时候正精神,完全没有睡意。
今日一天的事情都跟小舅舅有关,她想着回来这么久了还没有跟他联系过,对方似乎还在生她的气,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给她写封信,心中有些说不清的惆怅。
最后终于忍不住,主动提笔写了信,故意将自己一路遇到的凶险夸大了,正要写自己那禽兽爹的事情。
突然想到自己刚到傅家的时候,他每日明明身子很不好,还是会耐心的哄着自己,教自己读书,认字,其实他自己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纪茗心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亲情。
现在才明白,那其实是因为愧疚和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