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纪茗心也有些无奈,如今全京城的人都在猜测她到底是什么绝色,竟然让穆世子这样见过各色美人的花中老手念念不忘。
连她在赏花宴上随手抄的那首诗,也被宣扬的人尽皆知,继第一公子孟听白当场认输之后,又有一位大儒亲自点评,说她以旷达豪迈之笔,写出了视死如归的勇气,可见胸襟豁达,实为女中豪杰。
于是,纪茗心才女的名声彻底传遍了整个京城。
纪茗心也没有想到穆连城竟然会弄出这样大的阵仗,不过比起什么红颜祸水,以容貌勾引穆世子,这样的名声显然更好一些。
她笑道:“这跟婚事关系不大吧,五婶娘才接了管家的事,总不至于现在就露出马脚让人抓了把柄。”
婚事对她来说固然是个保障,但就算没有这门婚事,想来五婶娘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纪莹心不认同道:“你想的太简单了,她倒是想做好面子上的功夫,可下面那些人,哪个不是看风向的好手,五婶娘和大伯娘以前就不对付,现在大房落了势,谁不想着踩上两脚,好拿去做投名状。”
她想着纪茗心回来不久,身边又没有人提点,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说完又想起纪茗心回来的这些日子,似乎也没有吃过亏,觉得纪茗心这样聪明的人,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
便没有说下去,转而道:“幸好你自回来就跟那边没什么来往,不然说不准也得跟着受牵连。”
她说这话,纪茗心听着不对劲,皱眉问:“大房那边又怎么了?”
这些日子,府上的矛盾集中在大房跟五房,但大多是暗地里的,并没有抬到明面上。
主要原因当然是五夫人的刻意压制,她初掌家事,若是落一个苛待寡嫂的名声,以后就不好做人了。
纪莹心道:“你还不知道吗?这事都吵了一个晌午了。”
她坐在小板凳上磕着瓜子津津有味地八卦:“说起来也奇怪,一开始说是三姐姐身子不舒服,让去请大夫,结果外面的人不知道是偷懒还是怎么的,就没去。
三姐姐跟前的丫头就闹了起来,苛待侄女这话说起来实在不好听,五婶娘一开始应该确实不知道,一闹起来就让人请了大夫去。
可三姐姐那边又说不用了,五婶娘以为她在赌气,亲自上门去劝。
据说脸白的跟纸一样,人都瘦了一圈,看着就不大康健,但死活都拦着不让大夫诊脉,就连大伯娘也跟着将五婶娘骂了出来。”
她说罢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你说这事奇不奇怪?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说真是病了,就不该为了赌气不让大夫看,若是没病,闹这么一出又是何苦?”
纪茗心听着也觉得有些蹊跷,认真说起来,纪云心心性有些高傲,平日里目下无尘,并不是什么无端生事的人。
她猜测道:“大约是得了什么不方便让人知道的病?”
也只有这样可以解释纪云心为什么不让大夫看。
纪莹心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
就算是不方便让人知道的病,那就不看了吗?
两人猜测了半天,也没个结果,纪莹心看着时候不早了,便离开了。
纪茗心脑子里还在想她刚刚说了事情,转头问白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白菊是个打听八卦的小能手,这事早就打听的一清二楚了,听到纪茗心问,兴匆匆地回道:“我打听到的跟四姑娘刚刚说的差不多吧,人们都说是大房在挑事,如今府中上上下下的事,都是五夫人在忙,难免有个不周到的地方,如今已经亲自请了大夫上门赔不是,三姑娘还将人赶了出来,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纪茗心听了更觉奇怪,纪云心就是有再大的气,也不应该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哪怕是做个样子呢,让大夫看一眼,两方都有了台阶下,这事便也算完了。
现在闹成这样,对大房又有什么好处?
想罢,她招呼白荷道:“你亲自去看看三姑娘的身子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病了?”
白荷的医术很好,自从到了侯府便没了用武之地,整日闲的无聊,得了纪茗心的吩咐,立马就往纪云心的院子去了。
此时纪云心的院子里,丫头婆子都守在门外,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动静。
寝室里纪云心头发披散,面色苍白,确如纪莹心所说,人瘦了一圈,她之前就不算胖,如今看起来,身上几乎没有肉,脸颊都陷了下去。
她满脸害怕地攥着高氏的手不敢松开:“娘,我现在该怎么办?”
高氏满面愁云却还不得不压低声音骂道:“你个孽障,哪里的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说罢,见纪云心一言不发,只在那里低着头在垂泪,到嘴边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良久高氏看了纪云心的肚子一眼,咬牙道:“你如今还在孝里,这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留。趁着还没显怀,处理掉吧。”
纪云心似乎已经想过这样的结果,捂着自己的肚子抬头看她,脸上哭的满面泪痕,恳求道:“娘,我能不能问问世子的意思?”
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世子或许有办法呢。
只要他要这个孩子,她便是拼了命也会生下来。
心里怀着这个念头,纪云心眼中升起一丝期望。
高氏一眼就看穿了女儿的想法,失望地摇头,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女儿竟然会蠢成这样,在还没有成婚的情况下,就将身子交代了出去。
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大了肚子,宣王世子若是不认,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高氏怀疑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会将她养的这样天真,此刻,她甚至连气都生不出来,无力道:“且不说世子有没有真的将你放在心上,便是有,你想过没有你要以什么样的身份生下这个孩子,他以后又要以什么样的名义在王府生活,私生子吗?”
哪怕是庶子,都是家族承认能上族谱的。
可私生子却不一样,生来就不会被承认,不仅没有资格上族谱,也无法继承家业。
在王府那样的地方,这种身份的人生来就是要受尽欺凌的。
纪云心心中的希望破灭,眼底也在一瞬间变得灰暗。
她才十四岁,面对这样的事情,除了害怕还是害怕,摸着自己还没有显怀的肚子,心中犹疑不定,她真的要舍弃这个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