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兴的母亲死了。
从侯府被赶出去,回家就直接上了吊。
白芍派去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在天将黑未黑之时,便送了这消息回来。
纪茗心盯着外面如同被墨色浸染的天空,陷入了沉默。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查查这女人到底知道些什么,转眼就出了人命。
白芍也很意外,她迟疑了片刻,才问:“小姐,你觉得人真是自尽,还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是很明显,她并不相信人是自杀的。
这个时间实在太巧合了。
宋兴的母亲如果一开始就有自尽的打算,何必来府中闹这一场呢。
纪茗心手指敲着窗沿,被外面的风吹的凉透了仍毫无知觉,听到她的问话,才回过神来。
“是被灭口。”
纪茗心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宋兴的母亲死于灭口。
宋兴的母亲今日才露了一点端倪,对方便出手了,而且下手又狠又准,没有半点迟疑。
白菱叹了口气:“这盛京还真是藏龙卧虎,如今连这样的深宅大院,都这样可怕了。”
显然她也认为凶手是后院的人。
白菊打了个哆嗦:“几位夫人和小姐看上去都挺和善的呀。”
这几日不管哪位都和和气气的,对小姐嘘寒问暖,没有一个像傅大夫人那样,对她家小姐的厌恶溢于言表。
白荷两手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小姐猜到是谁了吗?那心思也忒毒了,不然我去给她下点毒?省的成日不安好心,在背后算计小姐。”
纪茗心好笑道:“猜的哪里能作准?”
白芍见她面上淡淡的,没有放到心里去,有些忧心道:“小姐也该有所打算了,别总是仗着自己会点子功夫,就不当回事,这世上能害人的阴毒法子多着呢。”
纪茗心点头:“我知道,这不是回来都没有歇着,一直在查吗?”
有人要她的命,她当然是当回事的。
只是之前确实仗着自己的身手和医术,觉得没人能轻易动得了她,所以不着急。
可如今幕后的人为了保全自己杀人灭口的手段,让她有些心惊。
而且这种一上来就冲着命来的狠角色,她已经很久没有碰到了。
哪怕是大舅母恨她恨的牙痒痒,也不过是费尽周章让人陷害她的清白,并没有想要她死。
几人正说着,院子里有动静传出,似乎是有人来了。
白芍扬声问:“谁来了?”
都快到能就寝的时候了,这时候来人显然不同寻常。
纪茗心也往外看去。
言凤正好在外面,听到问话,回了一句:“是老太太院子的王妈妈。”
回来这几日言凤和言琴都还算安分,纪茗心也没有动两人,一个承包了院子里的女红,一个跟着白菊在厨房帮忙。
纪茗心听着是王妈妈,有些意外,正想着缘故,不知老夫人那里又有什么事,是不是跟宋兴母亲的自尽有关。
王妈妈已经先一步进屋跪在了地上:“大小姐饶命。”
她的神情惊慌,说话间整个身子都在抖,显然怕到了极致。
纪茗心扫了眼几个丫头,白芍带着几人一齐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见言凤在门外探头探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刚刚那句话,白芍呵斥道:“看什么看,还有没有点规矩?”
言凤眼神闪了闪,连忙缩着身子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边纪茗心的屋子里只剩了她和王妈妈两人。
纪茗心也不说起身的话,只是神色淡淡问:“妈妈这话从何说起?”
王妈妈像是遭遇了极恐怖的事情,神色都有些恍惚,口中一个劲儿地道:“大小姐饶了我吧,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纪茗心听着话有些意思,笑问:“你劝你还是实话实话的好,表忠心的话说都会说,但不见得有用。”
王妈妈嘴唇抖了抖:“宋婆子……”
说着,她又恐惧地看了纪茗心一眼。
纪茗心这才明白过来,好笑道:“你以为她是我杀的?不是说自尽吗?你怎么想到这上头了?”
王妈妈使劲磕了两个头:“我……大小姐,宋兴做的事跟我没有关系,我……之前真的不知道他怀着害您的心思。”
纪茗心眯眼:“还说你不知道,我看你知道的不少嘛,说说吧,如今又是怎么知道的?”
王妈妈怯怯懦懦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纪茗心知道她确实害怕,安抚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定是我杀了宋婆子,但这事确实不是我做的,她儿子已经死了,她自己也没有来害我,你说我有什么必要杀人呢?”
说罢见王妈妈果然放松了些,又勾唇道,“而且你也是见过我的手段的,应该知道,我若是想要一个人死,多的是法子让她死的悄无声息。上吊自尽什么的,太麻烦了。”
纪茗心摆弄着自己的指甲,话说的漫不经心。
王妈妈放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但她莫名就相信了纪茗心的话,她确实没有必要去杀宋婆子。
她也是一听到这个消息,被吓昏了头,如今回过神来,心中狠狠打了个冷颤。
看向纪茗心的眼神仍旧又惧有又怕,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一般道:“宋婆子被赶出内院,是我家男人送回庄子上的。刚送回去没一会儿人就上了吊,我家男人正好帮着收敛了尸身,回来说脖子上的伤痕跟上吊的绳子对不上,不像是自尽,我就想着……”
纪茗心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既然如此,别人都没有看出来吗?你怎么就怀疑到我头上了?我这刚回京,人生地不熟的,连自己院子里的事都没理清,哪有本事将手伸那么长?”
王婆子想通了,脑子里一下变得清明许多,此刻看着纪茗心也没有那么害怕了,说话利索了不少:“我听见报了上来的,但世子不让声张,说是吩咐让按自尽悄悄处理了。”
骤然听到她提世子,纪茗心有些恍惚,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那还没有见过面的便宜爹。
小时候的事就不说了,如今她回来也有几日了,还没有见过这位父亲。
纪茗心已经可以断定,这个男人真的一点都没有把自己这个女儿当回事。
当然,她也并没有把对方当回事。
只是对方这句看似符合常理的吩咐,是真的为了侯府的名声考虑,不希望多生枝节,还是为了掩盖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