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刑部大堂里走出来的时候,谢姝就看见韩晏倚在一辆马车旁,不远处有一个人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门口。
“展锋?”
展锋立刻迎了上来,“谢少卿,一切可还好?”
谢姝笑着点了点头。“你怎么不在当职?私自跑过来可是要受罚的。”
“从今天起,我的职责就是跟着大人查案,若是大人感到不便,也请多多谅解。”
谢姝明白了,“原来派来监察的巡使就是你呀,那可真是太好了。”
展锋抿着唇,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朝中不少的大臣都知道她曾经在明安公主的手下救的展锋,这次派来的巡使就是派来监视她,以防止她逃跑,展锋承了她救命的恩情,怎么会派展锋来?
“是谁安排的巡使?”
“回少卿的话,是卫侯爷。”
也是,除了总掌京畿防卫的卫承,没人能有这个权力明目张胆的派展锋过来。
只是,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谢姝想不明白,前行几步对韩晏说道。
“谨和,我们先去大理寺。”
等谢姝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韩晏已经喝光了整整一壶的徽州贡菊。
“你们司的宋寺正真是贴心,怎么就知道我内火旺盛的的厉害,还命人特地给我上了菊花茶。”
“辛苦你了,这一嘴的泡,宋寺正不注意都难。”谢姝揶揄道。
韩晏撇了撇嘴,“我原本还担心你一蹶不振,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意志消沉,满腔怨愤,都不能帮助我找到真凶,我又何必弄坏了自己的身子。”
“我何时才能像你一样通透。”韩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你给我老爹吃了什么药,我回家跟他说你被抓进去了,他一反常态把我往外赶,让我连夜去查案把你救出来。”
“那我要多谢伯父抬爱了。”谢姝淡淡地笑了笑。
“不过这桩案子也真是奇了,刑部基本倾巢而出,整个谢府和周边的地区都快给翻了个底掉,也没找到凶器,更别提凶手了。”
谢姝眨了眨眼,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赵家小姐如何面见的了圣上?”
“你别说,这更奇怪了。”韩晏被提醒了想起了什么事,猛的一拍手。“早朝后那个卫承把我和许大人都拦了下来,一起面了圣,而且还把赵姑娘给带进皇宫里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是卫侯爷安排赵家小姐面圣的?”
“是啊!你说奇不奇怪,圣上本就不满意我们好几日没有进展,赵姑娘这出面一保,这就把你给救出来了。”韩晏皱了皱眉,疑惑不解的问道。“卫侯爷干嘛要救你啊?”
谢姝耸耸肩,“那或许你要亲自去问卫侯爷了。”
不过这件事真的就这么简单?圣上怎么会听了赵宛如没有证据的话,而让她查案自证呢?
“案发当天,赵府侍卫的布置是否当真万无一失?”
“确定,万无一失。”韩晏点点头。“赵大人官至三品,又是三司的长官,府内守卫绝对森严,况且那夜的布防我还专门找人记录下来拿给了瑞王殿下过目,殿下说确实毫无纰漏。”
“瑞王殿下怎么会插手到这件案子里来?”
“不是说是赵大人好友吗?”
“或许吧,总觉得有些巧合。”
韩晏摊手道,“你呀,也真是个多疑的性子。真是你们大理寺的传统。”
“今夜我们去赵府。”
“为什么是晚上?晚上如何找线索?”
谢姝神秘的笑了笑,“这线索只有晚上才找得到。不过现在有件事,或许只有你做得到。”
“什么事?”
“悄悄的查一下案发当天晚上,卫承在哪。”
午时刚过,谢姝和展锋就已经到了户部衙门外。
户部尚书王澍与赵延年是前朝的同科进士,两人相识年份已久,来往却不密切。
赵延年倔犟又有些偏执,王澍却是个和稀泥和事佬的性子,在政见上还偶尔不和。所以既然相看两不顺眼,不如少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当谢姝看到王尚书通红的双眼时,她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吃惊。
“尚书大人,也请节哀。”
“唉。”王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句话该是我来说吧,不过如今,人都走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谢姝低垂了眼,不知如何回答。
“少卿今日来户部做什么?”
“今日斗胆来查两个人的户籍和调度记载,不知道尚书大人是否应允?”
王澍有些疑惑,“和本案有关?”
“是的。”
“圣上既然给了少卿全权调查案情,那本官就没有不帮忙的道理,不知是哪两个人?”
谢姝顿了顿,似是斟酌了一番。“正是大理寺卿赵延年大人,还有,昭平侯卫承。”
王澍手中的案牍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你说什么?”
谢姝俯下身去,把案牍捡了起来,轻轻拂了上面的尘土,双手递给了王澍。“我要查卫承。”
王澍神情莫测的盯了谢姝一会儿,突然无声笑了起来,接过了案牍。“本官之前还想说,老东西带出来的弟子和他不太一样,沉稳谨慎,懂得如何安身立命,看来如今,倒还真是,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他捋了捋胡须,转过身去。
“跟我来吧。”
结果,事情出乎了谢姝的预料。
户部留有的关于赵延年的资料到是很详细,然而对于卫承的,只有只言片语。
两人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交集,赵延年是帝京的户籍,卫承却出身北部,从小跟在叔父身边长大,十五岁做了校尉,十七岁封了大将军,十九岁封候才进入了朝廷,怎么会跟一直在帝京做官的赵延年扯上关系?
“王尚书,昭平侯的信息怎么会这么少?”谢姝看着那只勉勉强强写了大半页的卷宗,忍不住问道。
“谢少卿,普通人家的弱冠儿郎有什么经历可言呢?就算是昭平侯的功绩摆在这,那毕竟是短短的几年,能写多少?”王澍拍了拍身边一卷又一卷的卷宗。“可不要说我户部偷懒哦。”
谢姝讪笑,“那是自然。”
气势汹汹的开了场,以为能有什么线索,结果灰溜溜的出来了。
谢姝叹了口气走出了户部衙门,门口抱剑而立的展锋投过了询问的眼神,她摇了摇头,带着展锋前往赵府。
这头,韩晏办完了谢姝嘱咐的事情就来到了赵府,等着谢姝二人。
“灵毓你来啦!”
谢姝的马车刚停下,韩晏就迎了上来。
她掀开帘子“上车说。”
“我查了,案发当晚,卫侯爷陪着圣上给瑞王殿下接风。”
“这么巧?”谢姝皱了眉,“没有离开过?”
“哎呦,那可是皇家宴席,那么多双贵胄的眼睛盯着,卫侯爷能去哪啊?”韩晏一拍大腿,“你怀疑卫侯爷?”
“现在没理由怀疑了。”谢姝捏了捏眉头。“但无论如何,今晚上我们还是要试验一下,以防万一。”
“试验什么?”
“按照案发当晚的时间再走一遍,所有的人全部按照重现那天的情形,包括我和赵家小姐,每个人互相监督,务必毫厘不差。”
“好,那我去布置。”
一个时辰过去,韩晏坐在赵府最高处的门墙上,死死的抱住飞檐瑟瑟发抖。
“展,展锋啊,你看好我啊,大人我掉下去可就彻底完蛋了。”
展锋站在飞檐上,低头看着脸色发青的韩晏,“放心吧韩侍郎,大人让您在这里观察异常,其他的安全问题交给我就好。”
“好,好,谢灵毓每次出的这些主意,我看都是要把我往死里折腾……”韩晏颤颤巍巍的挪了挪脚,坐的更稳当些。
“时间差不多了。”展锋看了看天。
韩晏立刻凝神,往下看谢姝正在赵忠的引领下走入书房,不消片刻,赵忠便自己出来了,还把书房的门掩好。
不得不说,他在的这个位置刚刚好,整个候府的状况都尽收眼底,再加上他有意吩咐所有人把门窗都打开,方便他和展锋观察。
过了一会儿,赵宛如便出现在了书房门口,重现当天在门口偷听的场景,不时的抬头看天计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推开门冲了进去。
整个赵府都在按部就班的重现着案发当天的场景,展锋学武出身,眼力比普通人好上很多,他帮着韩晏观察整个府上的动静,然而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吧。”韩晏掰了掰手指,对展锋说道。
展锋点了点头,一个纵身消失在韩晏眼前。
韩晏不由得砸咂舌,凝神下望,谢姝已经从书房走了出来。
她一路走到府外,完成了她的任务后便飞快的赶到了韩晏所在的屋檐上。
“如何?”
“目前没有异常。”韩晏摇了摇头,“灵毓啊,我觉得不太对啊,凶手如果是赵府的人,也不可能配合你重现当晚杀人过程啊。”
“我知道啊。”
“哈?”韩晏一头雾水。
“无论凶手怎么演,都会有奇怪的地方,能感觉出异常的只有我们这些局内人。”
“……听不懂。”
谢姝笑了笑,“展锋来了。”
韩晏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去,之间书房的房檐上出现了一个高瘦的身影,那个少年在屋檐上疾行,如同一只充满了力量的猎豹,然而踏在瓦片上的每一步都悄无声息。
他朝着谢姝的方向点了个头,谢姝会意。
“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