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的火势很快得到控制,那里是皇宫最多明火的地方,在玉儿看来不过是日常疏忽引起的小慌乱,但哲哲不这么认为,范文程和鳌拜也十分重视,将整个皇宫搜查了一遍,方可安心。
这日皇帝与太后们的晚膳,是在小厨房里另做的,大玉儿见所有人都神经紧张人心惶惶,便亲手下厨,给姑姑和孩子们做了些蒙古点心,一时气氛才好些。
隔天齐齐格就带着东莪进宫来问候,请哲哲和玉儿不必和她气,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她进宫来伺候。
八旗本有旧历,贵族宗亲的女眷要轮着进宫伺候皇后,但哲哲嫌人多复杂,早些时候就免了这些规矩。
如今皇帝要迁都北京,紫禁城之大,只怕将来日子冷清,哲哲便与玉儿和齐齐格商议,到了北京的日子该怎么过。
玉儿说:“紫禁城被李自成烧得差不多,听范文程讲,本该是太后所居的慈宁宫也毁得厉害,处处都要修缮,不急着让她们来逛。”
哲哲叹道:“那个李自成啊,何必放火烧城,房屋毁了还能修起来,民心毁了,可没得挽回了。”
齐齐格不愿气氛沉重,笑道:“早些时候说好的,要给我们睿亲王府最体面的宅子,太后娘娘们可不能食言啊。”
哲哲嗔道:“皇上在书房呢,你同皇上去讲。”
这些自然都是玩笑话,齐齐格可不敢单独去见皇帝,她今日进宫便察觉,宫里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都是盯着人的眼睛,她在这不大不小的皇宫里进出十几年,从没见过这样的光景。
而令她不安的是,这日带着东莪回家,不出门还好,出门一趟再回到家中,便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第一次在自己的家里感觉到不安,她站在庭院中四下张望,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她,叫她背后发冷。
然而不仅仅是睿亲王府,这一日多铎气势汹汹地闯进武英殿,冲着兄长怒道:“你知不知道我们的王府都被大玉儿派人监视了?那个女人好狠的心,她不信任我也罢了,连你都算计在里头,哥,她根本就不相信你。”
“你以为盛京那边的事,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多尔衮倒是很淡定,“想要防备我们在这里称帝的,何止皇帝和太后?只怕他们根本就没有防备,替别人做下的事背了锅。”
多铎急躁不已:“你就帮着大玉儿说话吧,等有一天她把匕首捅进你的心脏里,你就知道谁才是为了你好。”
“李自成在这北京城里呆了多久?”多尔衮淡定地问弟弟,“多铎,你想呆多久?”
多铎背过身去:“少来你的大道理,你只会来这一套。”
多尔衮则道:“不是要对你讲大道理,是事实。我们在这里称帝,盛京必乱,在明朝百姓眼里,我们会和李自成一样成为笑柄,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想做皇帝吗?”
多铎霍然转身:“哥,你说什么?”
“你太浮躁了,有些话我一直没对你说,但你嫂子早就知道。”多尔衮将他安抚齐齐格的那番话,如数告诉了多铎,“待朝廷安稳天下大定,满汉冲突也得以解决的时候,我自然会考虑,让福临把位置让出来,现下他不过是用来稳定军心民心的棋子,你以为呢?”
多铎大喜,眼中精光闪闪:“哥,你说的当真?”
“当真,你嫂子早就知道我的计划,否则你的挑唆,会对她不起作用?”多尔衮叹道,“我或许是年少时一时迷了心,但你眼里难道看不清吗?布木布泰对我没有半分感情,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你不要再胡思乱想,更不要胡说。我们好不容易打到这里,接下该来安心和我一起治理天下,李自成的残军还要追杀,明朝余孽也不能放过,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多铎则一步走上来,抓着多尔衮的手腕:“哥,你答应我,将来一定让福临把位置给你让出来。”
多尔衮道:“我还要让你的儿子来继承皇位,我们兄弟俩不是早就说好的吗?”
“那是将来的事,我不管。”多铎兴奋地说,“反正你不做皇帝,谁都不能做皇帝,眼门前的事你答应我了,就一定要有那一天。”
“可你也不能今天过了,明天就来叫我兑现。”多尔衮半真半假地说,“科尔沁和福临的婚约,会在福临十四岁时履行,原本就商定在那时候还政于皇帝,那么我们兄弟就约定,那时候,让福临把皇位让出来。”
多铎嘀咕着福临还那么小,等他十四岁要到几时,算了半天,不满地问:“顺治八年?还要等那么久?”
多尔衮淡淡一笑:“日子一晃就过去了,没有比小孩子长大更快的事,而剩下的七年里,足够我们将大清安定下来。”
多铎蒙了半晌,问道:“你几时把他们母子接来?”
多尔衮说:“皇宫里这样子,如何住人,况且我们还要继续追击李自成的残军,眼下不着急。我和太后已经有商量,一则马上要进入酷暑,女人孩子上路不便,再则待八月里盛京举行为阿玛和皇太极的祭奠后,秋高气爽的时节,大清正式定都北京。”
迁都的日子,盛京城里大小官员和宗亲贵族也都得到了消息,这些日子都在忙着清点家财房屋土地,北京城里明室宗亲都被赶出了他们的家宅,除了投降大清为多尔衮谋事的汉官外,其他不肯屈服的,也都被赶出了北京。
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宅子空出来,也有被李自成烧毁的,光是分配房屋土地这件事,就足够忙活几个月的,整个大清朝廷和宗室,要从盛京迁入北京,绝非小事。
这一日,盛京皇宫崇政殿上,年幼的皇帝下旨,查出膳房走水一事,与被削职软禁的大阿哥豪格有关联,以谋逆之罪,罢黜所有爵位官职,贬为庶民。
哲哲得知消息,赶到书房来,语重心长地说:“豪格终究是皇上的长子,不要做得太过了,这件事和他并没有关系。”
“姑姑的意思我明白。”大玉儿道,“所以并没有杀他,且这不是我和皇上的意思,是多尔衮的意思,姑姑以为呢?”
“多尔衮他,想一人独大吗?”哲哲眉头紧蹙,“玉儿,我们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