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那么爱我……”
听齐齐格这么说,大玉儿的心一沉,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有这样的本事,让爱自己的女人同时也认为,自己是最爱她的?
也许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可陷在情爱里的女人,就会这么傻。
齐齐格会有一天发现多尔衮的心不在她身上,至少分了一点给别人吗,而这个人,恰恰就是她布木布泰。
老天真是爱开玩笑,曾经她的伤有多深,她就会伤齐齐格有多深,就算知道自己一颗心全在皇太极身上,齐齐格也会恨。
像是一种本能的护短,就连恨也要从最爱的人身上分走一些,女人真傻。
“我又失态了。”齐齐格终于冷静下来,变回她体面稳重的睿亲王福晋,对大玉儿惨惨地一笑,“我这辈子所有的丑态,都在你面前了,你对我呢?玉儿,我能让你这样毫无顾忌地发泄吗?”
大玉儿说:“可是,我本来就比你美啊。”
齐齐格哭笑不得,轻轻拧她的脸,而后摸了摸平坦的肚子:“真的有了?”
大玉儿颔首:“前几日还不大确定,今早太医又来瞧过,已经确定了。姑姑说我去骑过马,所以不让我下床,要我躺着。”
“你听姑姑的,身体要紧。”齐齐格接过苏麻喇送来的热帕子,擦过眼泪后,重新扑了些粉,心下一转,说道,“方才皇上抱着八阿哥说话,那架势,吓我一跳。”
“怎么了?”大玉儿不以为然。
“我以为皇上要立太子了呢。”齐齐格故意道,而后仔细看玉儿的神情,揣摩她的心思,或者说,其实她是想替多尔衮打探皇帝的心思。
可大玉儿只是“哦”了声,一脸淡漠地看着她。
齐齐格见她这态度,担心这话说不下去,便索性直言:“你这回若是生了儿子,但皇上将来立八阿哥做太子,你会不会难过?”
大玉儿不以为然:“且不说长幼有序,姐姐的地位也比我高,我若是皇帝,我也一定会立自己最喜欢的女人的孩子,这不是人之常情吗?自然了,我若是想为儿子争,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儿,和皇上和姐姐都不相干。”
齐齐格皱眉:“玉儿,你从前在宫里穿红色,就没人再敢和你穿一样的颜色,你都忘了吗?”
大玉儿爽朗地笑:“我也老大不小了,雅图也都快九岁,该是她们穿红戴绿的时候,难道我还像个十八岁大姑娘似的张扬吗?我早就不穿红色了。”
这话,可以当玩笑听,也可以想更深的意思,玉儿是想说,她没有半点要争的心吗?
“齐齐格啊。”大玉儿满身豁达平和的气息,“我现在好着呢。”
“你好好的,就好……”
这些话,齐齐格终究没能和玉儿说下去,她们之间的立场,不容许。
齐齐格坐不多一会儿,便要回席上去,苏麻喇送后,回来对大玉儿苦笑:“福晋她也怪不容易的,事事都为了睿亲王,恨不得能从您嘴里打听些什么。”
大玉儿一笑,吃力地挪动身体,总这么躺着,她的腰快断了,盼着过些日子姑姑能让她下地出去走走,怀个孩子罢了,骑马都没事,还能有什么事。
至于齐齐格所纠结的立太子,大玉儿相信,将来八阿哥若不能让皇太极满意,他可以立也可以废,他不会拿大清江山来开玩笑。
可眼下,皇太极若没有立八阿哥的心,那么他也白喜欢姐姐一场,还要什么关雎宫,要什么宸妃呢。
大玉儿的心胸并不宽广,可也绝不狭隘,待大清入主中原,她只想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去亲眼见见书里所说的名山大河,去那不会下雪的地方度过冬天。
“您想什么呢,一个人喜滋滋的?”苏麻喇笑问。
“我在想啊,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看。”大玉儿一面说,摸摸自己的肚皮,“不知道会生出个什么来,苏麻喇,我想要个儿子。不为任何人,只为我自己,还为他的三个姐姐,要一个能在将来为她们撑腰的弟弟。”
苏麻喇笑道:“一定会是个小阿哥,您都生三个女儿了。”
“你快别提了,我也真本事,一口气生了三个女儿。”玉儿哭笑不得,“我真想要个儿子呀。”
喜宴散去,王公大臣带着女眷纷纷离宫,隐约能听见,都在说皇上如何喜爱八阿哥,都说皇太极早晚要立八阿哥为太子,于是目光纷纷投向气哼哼闯出去的大阿哥豪格。
这次去打朝鲜,回来论功行赏,大阿哥又恢复了肃亲王的尊贵,可他总是起起落落,皇帝对他与其他大臣几乎没什么两样,根本看不出长子的优待,也毫无父子亲情。
至少谁也没见过皇帝宠爱过他的长子,人们知道豪格的时候,他已经能跟着先帝努尔哈赤去打仗了。豪格能有今天,与其说是皇太极给他的,不如说是他自己凭本事挣来的。
但是眼下,皇太极却很可能将一切,都给了他那才出生一个月的弟弟。
豪格在宫外,遇见了代善,刚要开口,代善就避开他的目光,匆匆上马车走了。其他人也少有愿意来亲近的,岳托如今生死未卜,不知是被皇帝软禁,还是被代善看管,谁都明白,跟着大阿哥混,没有好结果。
“畜生……”豪格心中咒骂,“都是群畜生。”
皇宫里,海兰珠带着宴席上的精致面点来看望玉儿,大玉儿抱了会儿八阿哥,小娃娃刚睡醒,看着她就笑,很是讨人喜欢。
“今天见那么多人,哭了吗?”大玉儿问姐姐。
“挺好的,吃了就睡,没怎么哭。也就宗亲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抱了抱,姑姑不让别人碰。”海兰珠命乳母将八阿哥抱走,给玉儿洗手,让她起来吃点东西。
“姐姐,你去给姑姑说,让我下地吧。”大玉儿一面吃,一面央求,“我真没事儿,那天骑马都没事,这孩子很结实的。”
海兰珠颔首答应:“明儿我去说,你再忍一忍。”
大玉儿笑道:“反正我多半又是生女儿的,姑姑她不用这么在意。”
海兰珠道:“科尔沁已经来信了,吴克善说给你算了一卦,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孩儿。”
大玉儿连连摆手:“你以为吴克善从前没给我算过?他每回都算啊,每回都说我是儿子。”
“这样啊……”海兰珠摇头,“他真是费尽心思,恨不得来替咱们生。”
此时,阿黛从清宁宫来,提醒二位道:“吴克善王爷也新添了女儿,皇后娘娘说,请二位娘娘准备一份贺礼,与娘娘的一道送回科尔沁。”
“我没礼物要送,永福宫里没有钱。”大玉儿说。
“玉儿。”海兰珠拦下,对阿黛道,“我们知道了,阿黛啊,这话就别对姑姑说了。”
阿黛笑道:“奴婢明白,不过奴婢正打算,庄妃娘娘要是真没钱,奴婢给您出了,偷偷从皇后娘娘的体己里拿。”
她们说笑一回,打发了阿黛,海兰珠就让宝清去准备,让苏麻喇也跟着去拿一份,大玉儿却叹:“可怜的小侄女,将来也是被送来盛京的命,或许命好一点,直接送去北京。”
海兰珠直言:“我已经跟皇上说了,八阿哥将来不娶科尔沁的姑娘。”
大玉儿颔首道:“姐姐的心思我懂,你其实是想说,绝不娶吴克善的女儿吧。”
海兰珠苦涩地一笑:“玉儿,我实在……”
大玉儿拍拍姐姐的手:“这很正常,心里的恨,哪有这么容易就消除的。”
海兰珠看着妹妹的眼睛,心里微微一颤,是啊,心里的恨,哪有这么容易就消除……
转眼,已是五月,大玉儿的肚子稍稍有了几分,但衣衫宽大,还看不大出来。
这日她从书房归来,遇见了大腹便便的赛音诺颜氏,那小福晋如今一见大玉儿就害怕,躲在路旁不敢动。
大玉儿便也无视她,从她身前过,可还没走过几步,身后突然传来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