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自然不干,脸色一变,就要为好友打抱不平。
唐寅微微一笑。
“江兄放心,此番我可是有备而来!”
说着,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椭圆形的棉布,两旁还缝上了两根带子。
这便是唐寅让孙管事连夜缝制的“口罩”,中间塞了两层棉布,虽然效果不如后世的医用口罩,但是比昨天自己的破布条,要好上很多。
江宴见状,这才作罢。
进入贡院。
来到丁丑考棚前。
在小吏和兵丁诧异的目光下,将棉布罩在口鼻上,再将带子系上,这才走进考棚。
这模样,妥妥的一个蒙面侠。
好在唐寅是进入贡院才带上,否则,外面的军士非把他当成刺不可。
乡试第二场,不再是八股文章,而是考判、诏、诰、表各一道,考试时间,也只有一天。
表判的重要性不如第一场,难度也不高,只要按照格式写便好。
有了“口罩”的加持,唐寅轻松拿捏。
随后,便是乡试第三场,试经史策五道题目,也是考一天时间。
这一场,比起表判,稍微有些难度,不过重要性也不如第一场,而且唐寅平日里,也有练习做过,也没什么大问题。
咚咚咚,随着鼓声响起,第三场交卷时间到了,也宣告着乡试五天三夜的考试结束。
走出贡院,明显的感觉到,考生们如释重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考题,亦或者,商讨晚上去哪家青楼放松放松。
唐寅和江宴则跟着马车回书院,等待放榜。
......
考生们考完,接下来忙碌的就是阅卷的官员了。
贡院内,收卷官将考生的答卷,送到誊录房,由誊录官誊写糊名之后,这才送到阅卷房。
乡试考官,一位主考,两位副主考,八名同考官。
主考便是礼部右侍郎箫大人,副主考朱提学,还有一位副主考是都察院副都御史伍大人,其他同考,一半是本省各州的学正,一半是外省调来的学正官。
阅卷房内,一众考官,早就等不及了。
答卷一送来,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工作。
阅卷时间只有三天,三天之后,就要放榜,阅卷官的工作量还是很大的。
阅卷期间,主考同考各司其职。
同考官阅卷,觉得可行的,写上批语,推荐给主考,这便是“荐卷”。
若是感觉不好,不予推荐的,便是“落卷”。
箫主考和朱提学,也是分工明确。
箫主考负责查看荐卷,朱提学则到处走动,翻找落卷。
陛下口谕,不可让唐寅锋芒太露。
但若是没中,那就玩大发了,到时候,吃瓜落的,还得是他们俩。
这可比露锋芒的罪过还大。
加上唐寅又被分配到了“臭号”,所以两人也是紧张的不行,就怕遗漏了唐寅的答卷。
毕竟,你要走后门,也不能太过明显。
两人打定了主意,真要是唐寅的答卷狗屁不通,拼上声望有损,也要力保唐寅,让他上榜。
然而,事情却出乎他们的预料。
结果三天三天,加班加点,不眠不休的鏖战。
一百六十份,经过统考们筛选出来的答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主考官的桌案上。
答卷分两摞,一摞一百五十份,一摞十份。
这便是统考官们,推荐出来的,甲乙两榜。
具体的排名得由主考官们商议着排。
箫主考看着眼前的两摞答卷,微微一笑,开始查看乙榜的答卷。
看过之后,便揭开糊名。
随着一份份答卷揭开糊名,全都没有自己想看到的名字。
箫主考和朱提学,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要是唐寅真的落榜,那就只能去“搜遗”了。
搜遗虽然是主考官的权力,但是能不到这一步最好不要。
这样一来,得罪同考官不说,还容易授人以柄。
怎么的,就你能耐,老子看不上的答卷,你当成宝?
一百五十份乙榜答卷,全部看完,唐寅的名字没有在列。
箫主考和朱提学悄悄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无奈。
到得此时,箫主考已经不抱希望。
想当年,以他之才,分得“臭号”,乡试之时,也只是得了一百零八名。
唐寅虽然不错,在他们看来,也逃不出乙榜的命运。
箫主考不再犹豫,接连揭开剩余九份答卷,果然全都没有唐寅的名字。
到得此时,两人都在想着如何“搜遗”,开展搜救行动了。
然而,当最后一份答卷糊名揭开。
青州府,江安县,云栖镇,唐寅!
这一排小字出现在眼前,箫主考和朱提学,顿时傻了眼。
副主考伍大人,则是乐呵呵的。
“箫大人,这份答卷,乃是王同考,荐卷,本官附议,”
“此卷,破题新颖,文章老道,用词神准,通篇流畅......当为乡试解元!”
此言一出,王同考顿时抱拳道。
“伍大人,所言甚是,此子八股,确实不错,乃是老夫这些年,看过最好的文章了。”
伍大人闻言,顿时抚须笑道。
“是极,是极,大人请看,这第一道破题,”
“君子日进乎高明,小人日究乎污下,一念之岐,日分日远也......何其妙哉!”
副主考和同考官力荐,即便是主考官也要掂量一下份量。
就在众考官都以为乡试解元定为唐寅的时候。
箫主考却是朝着朱提学使了个眼色。
朱提学会意,上前两步,拿起唐寅的答卷看了起来。
众考官,还以为朱提学忍不住,要第一时间欣赏解元的锦绣文章,也就没在意。
然而,好半晌之后,却见朱提学摇了摇头。
“此子文章破题虽妙,然通篇毫无辞藻,不足以胜任解元也!”
朱提学的话,顿时让伍大人一愣,随后脸色就通红了起来,拍案而起,怒道。
“朱大人此言,本官却是不敢苟同,好文要的是立意,何须辞藻堆砌?”
唐寅的文章用的是立意,修饰辞藻用的较少。
朱提学抓住这一点,进行贬低,虽然有些牵强,也算一个缺点。
只是这下却是刺到了伍大人的痛脚,真正好的好文章,就该朴实无华,立意深远。
似那等辞藻堆砌出来的文章,简直是臭不可闻,小人耳。
双方你来我往,顿时为了解元排位吵了起来。
朱提学心里那个苦啊。
“你以为我不想唐寅成为解元吗?”
“我比你还要喜欢此子的文章好吧,可是我不能啊......我亲爱的伍大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