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背着智能住持走了,一路向北,同时也悟出了一个道理。

    这人只要活着,哪能没有妄念。

    一饮一啄,一静一动,发乎于心,亦是所求。

    直面本心,未尝不是一种修行。

    没了西胜堂拦截,唐朝朝一路也轻松了许多。

    阴阳法坛上,供奉着三荤四素,鲜花馒头与香烛,中间一个牌位。

    八长老巴格蒙在一边抹着眼泪。

    滴了啷,唢呐一响,木鱼便跟着敲了起来。

    僧人口念佛经,镲落下,钹紧随其后。

    “老三,是我害了你啊!”

    巴格蒙回忆往昔,不由黯然神伤,刚刚送走老二,没想到这么快便送走了老三。

    “八长老。”

    西胜堂串子上前,便看到巴格蒙转头怒视道。

    “八你个头啊,他娘的,没看到本长老正难受着呢吗!

    狗东西滚一边去。”

    “有总堂的消息。”

    巴格蒙没好气的站起身,他走出院子对着串子道。

    “又什么事。”

    “总堂传信说闽西有异动,让您别待在辽海,这里交给三长老便可。

    先前往闽西与四长老五长老汇合。

    务必调查出朝廷异动的原因。”

    “交给老三?!老三尸骨未寒,总堂不知消息,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西胜堂怎都是些蠢笨的!

    用点子智慧!”

    二长老的话拿来就用,巴格蒙心中一悲道。

    “还有多少人在?”

    “人数本来不少,但他们大多都被那三大世家安排了出去。

    距离咱们最近的暗子,正在去往修葺官道的路上。”

    “哼,让他们修,修好了也是给咱们西戎用的。

    三天后,本长老便出发前往闽西,此仇不报,本长老誓不为人!

    定要将那朝安公主碎尸万段!”

    西戎串子赶忙称是,等八长老回去祭拜,这才后退走远。

    有些话他不敢说,西胜堂连连受挫,下面不少人已经有些不安稳了。

    就连他也是如此。

    只要肯干,又给田,又给地,以后妻子娃娃回家吃口热乎的,想想就快活。

    但大部分西胜堂的人都明白,一旦脱离西胜堂,这笔账西戎迟早得跟他们算。

    他们就像被夹在中间的人没有选择。

    不管八长老走后谁来接手,总能苟活一段时间。

    将装着三长老衣冠的棺材下葬。

    折腾到晚上,八长老眼含热泪,将酒壶中的酒全部倒在地上,像是又尿了一泡。

    “老三呐,你以前最爱喝酒,这些年当那秃子可苦了你了。

    多喝些吧,一路走好。”

    巴格蒙一挥手,西戎串子便将烤鸡烧鸭全部摆在了墓碑前。

    “啥也不说了,这可能就是命。

    有我老八在,你们还能有个人收尸,可怜六长老与七长老,死哪了我都不知道。”

    巴格蒙现在,已经有些畏惧再去截杀唐朝朝了。

    六长老七长老身死的时候他没当回事,只觉得是霸刀插手。

    二长老机关算尽,死在了京东十里的亭子外,巴格蒙也只觉得是慕容獨出手布局。

    直到这次巴格蒙跟三长老图必厄,一起截杀。

    他才知唐朝朝功力有多高,单打独斗自己丢了一只手,怕是一炷香都坚持不住。

    说对方是绝世都不为过。

    该死的剑圣游龙收谁为徒不好,为什么偏偏收了唐朝朝做徒弟。

    辽海之地不宜久留,还是去老四,老五那里避避风头。

    至于什么誓不为人,碎尸万段,不过是说给下面人听的,态度得让旁人看到,不然谁还肯忠心做事。

    带着人离开,直到第二天。

    身穿黑衣的老者,后背一个包袱骑着驴慢慢悠悠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唉,这村里死人了?”

    下来方便一下,老者上前扫了一眼便是一愣。

    惠达住持图必厄之墓。

    康国之中哪来的图姓,西戎才有这姓氏。

    “什么时候西戎杂碎,也配葬在我康人的土地上!

    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小钻风罗聂的手段。”

    解开背上的包袱,一脚将墓碑踹成两截,罗聂拿出掘墓铲子就是一顿深挖。

    没一会便将棺椁挖了出来,看都没看,一把火就给烧了干净。

    “呸,晦气!”

    收拾了一下,翻身上驴,罗聂继续朝着隆福城赶去。

    点燃烟杆,罗聂美滋滋的抽了一口,盗亦有道,今天算是干了件好事。

    京中早已开始降雪,唐朝朝一路前行总算是赶回了帝听阁。

    就算四全公公嘱咐过,但阿娘这,还是要先报个平安。

    “阿娘,我回来了。”

    等飞身落到门口,唐朝朝才探进来半个脑袋喊了一声。

    正在吃饭的见雪与宋容止同时看向门口,紧接着便露出笑容。

    “阿娘你别起来了,先让我来把把脉。”

    “无碍的,自你走了,宫里每过三日便会有御医过来。

    快坐下,还没吃过吧?”

    “朝朝姐你先坐,我去给你拿碗筷。”

    见雪快步去了小厨房。

    “确实饿了,等吃完我还要进宫,这次事情办的很顺利。

    阿娘最近吃的不多,可多到院中走走。”

    摸着阿娘宋容止的脉,唐朝朝便知道阿娘自她走后,忧思过重。

    “你回来娘就放心了,有宋雪这孩子陪着,阿娘这里不用你担心。

    肚子现在越来越大,你这次还走吗?”

    “不走了,就在京中陪着阿娘。”

    听了这话,宋容止喜上眉梢,拉着唐朝朝的手微紧。

    见雪端着托盘进来,唐朝朝起身道。

    “我自己来,辽海那佛寺可气派了。”

    唐朝朝将饭碗放到桌上,将剑匣打开,从里面掏出一把佛牌。

    “这是阿娘你的。”

    宋容止接过,小心的摸了摸。

    “这是宋雪你的。”

    见雪双手接过,她开心道。

    “朝朝姐,万佛寺的佛牌非常珍贵,好像每年也不多,必须亲自去万佛寺请,才会给呢。”

    唐朝朝将剩下的九十八个提溜着用布包好放回剑匣。

    这些东西自然是从万佛寺拿的。

    成道节没了香布施,变为集会,佛牌自然也不会赠人。

    在取慕容博写给谢婷瑶的信时,释闻正好托着个托盘进来,说是赠与太子殿下。

    唐朝朝料定,这是释闻想要巴结太子而用出的手段。

    当即丢下一百两银票,将一百个佛牌全部收了起来。

    太子慕容博脸色一变,还未说话,便被唐朝朝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释闻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谁说话算话,非常明显,也就笑着将一百两银票归还给了唐朝朝。

    “你放心收着,佛渡有缘人,这是万佛寺住持的一片心意。

    先吃饭,吃完我还要进宫呢。”

    一文钱都没花,算是巧取豪夺来的,这种话要是说出来,怕是阿娘与见雪都不敢要。

    毕竟从和尚身上抢东西,听起来就荒谬。

    佛门虽出了不少败类,但亦有高僧在。

    就比如佛窟里的几位。

    “谢谢朝朝姐,你真好。”

    宋容止轻笑道。

    “好了,快吃吧,娘给你做了衣裳,面圣回来沐浴后换上给娘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