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禾道:“我二叔的儿子,我堂弟。”
商绍城说:“大半夜的就你们三个人,小心点儿,现在是去医院还是去酒店?”
岑青禾说:“我想先去医院看看。”
他‘嗯’了一声,然后道:“到医院来个电话,打陈博轩的手机就行。”
“好。”
说完之后,商绍城那边又有两秒钟的空挡,两人拿着手机都没说话。岑青禾觉得尴尬,正想找点儿话说的时候,商绍城道:“没什么事儿了吧?”
岑青禾当然没事儿了,又不是她给他打的电话。
“嗯,没事儿,你们不用担心,好好玩儿你们的。”
他应声:“那我先挂了。”
“好,拜拜。”
终于挂断电话,岑青禾刚刚收起手机,身旁的徐莉就忍不住侧头问道:“谁啊?”
岑青禾说:“一个朋友。”
徐莉眼带打量,低声道:“我听着是个男的。”
副驾的岑青柯转头打岔,笑着道:“大娘生怕你在外面偷着谈恋爱,一听见男的动静,马上坐不住了。”
徐莉闻言,本能的开启说教模式,“这么小谈什么恋爱,自己都没整明白呢。”
当初岑青禾‘早恋’,幸好她管的及时,把她送出国去念书。怎么样?她回国之后还不是跟那个男朋友分手了,徐莉就知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懂什么叫爱?对方说两句甜言蜜语,就觉得美好的未来近在眼前,如果不是她悬崖勒马,岑青禾就要走歪路了。
可她并不知道,岑青禾跟萧睿到底是为何分手的,还以为只是距离让他们变淡了。
对此,岑青禾三缄其口,辩无可辩。
从机场打车去冬城二院,路上差不过一个半小时。徐莉让岑青禾靠着她的肩膀睡一会儿,岑青禾也是真的累了,车内开着暖风,很暖和,她迷迷糊糊也就睡着了。
再睁眼,是身边的徐莉把她叫醒的,“青禾,别睡了,到地方了。”
岑青禾眯着眼睛,侧头看了眼车窗外面,出租车已经停在医院大门口。
徐莉给钱,三人前后脚下车。
车内外温差得有十五度以上,刚一下车,岑青禾立马抖了个机灵。
徐莉搂着她的肩膀,出声道:“快进去,别冻着了。”
往里走的途中,岑青柯提醒,“姐,你不给你朋友打个电话吗?省得他待会儿又要发飙了。”
闻言,岑青禾也有些尴尬,因为徐莉跟岑青柯看她的眼神,分明是一个打量,一个打趣。
她只能强装镇定,掏出手机打回去。
电话才响了一声,商绍城就接了,“喂。”
岑青禾暗道他接的好快的同时,出声道:“我到医院了。”
“你奶在哪家医院呢?我刚才问了一下,做白内障最好的是冬城二院。”
岑青禾说:“我奶就在冬城二院呢,明天早上手术。”
商绍城说:“那就好,医院那边都找好人了吗?有什么需要的话,我找人帮你打点一下。”
岑青禾很快回道:“不用,这边都安排好了,说是请了眼科主任帮我奶动手术,应该不会有问题。”
“嗯,别担心,白内障是小手术,很多年纪大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毛病。”
岑青禾应声:“我知道,我奶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我就是担心她上手术台伤元气。”
商绍城出声安慰,两人一路聊着,待走进电梯里面,岑青禾忽然听不见商绍城说话了,她‘喂’了两声,身旁岑青柯道:“电梯里面没信号,等上去再打吧。”
岑青禾只得挂断。
徐莉问:“什么朋友,这么晚还在等你电话?”
岑青禾说:“男性朋友。”说完,她马上看着徐莉,先发制人,“不要怀疑我们之间纯洁的友谊,我跟他就像我跟孔探和潘嘉乐他们一样。”
徐莉面带狐疑,兀自嘀咕,“看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喊那么大声,我还以为你跟他谈恋爱呢。”
岑青禾轻嗤一声,撇嘴回道:“他要是我男朋友,敢这么大声跟我喊,我打不死他。”
徐莉马上回以一记嫌弃的眼神,‘啧啧’两声,然后道:“可厉害了,没见你打死谁了。”
说话间,电梯门打开,徐莉挽着岑青禾的胳膊率先跨出去,岑青柯紧随其后。
午夜住院部的走廊里,基本没人,就连护士的身影都不见,静谧到让人连呼吸都不自觉的压低。
岑青柯个高腿长,几步就走在前头,岑青禾见他往右一拐弯,推开一扇病房的门,想着待会儿不仅能见到她奶,还要顺带着见岑海峰,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郁闷烦躁了太久,这功夫反倒是异样的平静。
慢几步来到病房门口,岑青禾抬脚往里走,这是一个小套间,在进入最里面病房之前,外面还有一个小厅,厅茶几上放着岑海峰的车钥匙,那上面熟悉的水晶星星,让岑青禾内心稍稍膈应了一下。
再往里走,推开里间房门,入眼就是病床,岑青柯跟岑海峰分站在病床左右,病床上的老人竟然没有睡觉,而是睁着一只眼,另一只眼蒙着纱布。
“奶。”
岑青禾马上迎上前去,视线根本没有落在一旁的岑海峰身上。
“姣儿。”老人对着岑青禾抬起胳膊,一只眼睛巴巴的望着她瞧。
岑青禾心酸,刚回国没多久又跑去夜城,这么多年读书忙,没尽孝,如今毕业还要远走他乡,她心里愧疚。
所以拉着老人的手,她瞬间就哭了,紧抿着唇瓣,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姣儿,别哭,奶没事儿。”老人抬手去抹岑青禾脸上的眼泪,那种有些粗糙和皲麻的触感,是岑青禾分外熟悉的。
她伸手按着老人的手背,就让她的手停留在自己脸上。
岑青柯给岑青禾递纸巾,轻声说:“姐,别哭了。”
徐莉看着也心酸,眼眶泛红,忍着眼泪道:“青禾,别让你奶跟着难受,医生说了,不让她掉眼泪,影响明天手术。”
闻言,岑青禾果然立马止住眼泪,然后抬眼去看老人的脸,闷声说:“奶,你别哭,不然明天手术做不好了。”
老人稀罕的伸手摸着岑青禾的脸,眼带眷恋的看着她,几秒之后才说:“咋瘦了呢?”
岑青禾心底无比的酸涩,唇角却要扬起,她一边掉着眼泪,一边笑着回道:“没有,我是穿的少了,看着显瘦。”
这么一说,老人才发现岑青禾风衣里面穿的特别少,忙问:“咋穿的这么少,不冷吗?”
岑青禾说:“还行,我抗冻。”
徐莉从旁道:“妈,你忘了我跟你说,青禾听说你住院,现从滨海赶回来的。滨海那地方常年三十多度,人家那边还是大夏天呢,她这刚从那边回来,连衣服都没换。”
老人眼底有一闪而逝的迷茫,随即道:“你看我这记性,睡一觉就忘了。”
立于床头处的岑海峰出声说:“妈这是知道青禾要回来,晚上睡了好几觉,掐着时间算她什么时候下飞机,刚才睁眼问我,青禾回来了没有。”
岑青禾跟岑海峰站对面,耳边听见熟悉的声音,余光也瞥见他的衣摆,可她就是不抬头,也不跟他搭话,只眼带心疼的看着老人,跟老人聊天。
别人看不出来,岑海峰又怎会不知道岑青禾的用意,她这是完全视他于无物了,从进门到现在,非但没有正眼看过他,就连例行公事的‘爸’都没有叫过一声。
徐莉天真,完全不觉得有丝毫异样,还小声问岑海峰累不累,要不要他回去休息,今晚她在这儿守夜。
岑海峰如鲠在喉,期待又忐忑时隔两月之后,再跟岑青禾见面,他想过她不会给他好脸色,却没想过她会不怒不躁,只把他当透明人一样。
这种滋味儿,真的是剜心刮骨一样的疼。
忽然在房间里面待不下去,他低声说:“我出去抽根烟。”
岑海峰走了,岑青禾余光瞥见,心底说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她不是故意要气他,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想说什么,所以唯有视而不见。
在跟她奶聊天的时候,她手机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是陈博轩来电的字样。
岑青禾知道是商绍城,所以滑开接通键,开口便道:“刚刚进电梯,没信号,我忘了给你打过去,正跟我奶聊天呢。”
商绍城说:“我没什么事儿,就是告诉你一声,不用担心公司那边,我可以帮你请假,你就先在冬城那边陪陪你奶,陪陪家里人吧。”
岑青禾说:“谢谢你了。”
商绍城低声回道:“少来,就会耍嘴儿,从来不见你有什么实际行动。”
岑青禾轻笑着道:“那我给你带红肠回去。”
商绍城说:“就知道吃。”只要一跟她提人情,她立马要请吃饭,好像所有人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说罢,不待岑青禾回答,他马上又道:“不跟你说了,困死了,我去睡觉,你也别拉着你奶聊太久,老太太明天不是上手术台嘛,都早点儿休息。”
“嗯,我知道了,你先去睡吧,晚安,拜拜。”
岑青禾是坐在病床边,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拉着老人的手,通程讲完这个电话。
待到她挂断之后,老人睁着一只眼看她,八卦的问:“姣儿,这是谁打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