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御书房,谢景衍和大皇子就分道扬镳了。

    大皇子去寿康宫探望太后,谢景衍则出了宫。

    寿康宫。

    太后病了这么多日,总算有了几分好转,实在躺不下去了,便让赵嬷嬷扶她下床,坐到梳妆台前。

    刚梳妆完,宫女就进来道,“太后,大皇子来探望您了。”

    “让大皇子进来。”

    太后抬起胳膊,赵嬷嬷扶她坐到小榻上去。

    刚坐下,大皇子就进来了,给太后行礼。

    太后道,“从御书房过来的?”

    大皇子点头,“父皇让我和凌王进宫看考卷。”

    太后眉头微拢。

    当年先皇也曾叫皇上看考卷,但只叫过皇上一人,说是考察一下皇上通过文章选人的能力,皇上叫大皇子看考卷也就罢了,怎么把凌王也一起叫进宫了?

    太后没说什么,大皇子看了下赵嬷嬷,赵嬷嬷就把伺候在寝殿内的宫女嬷嬷都退下。

    等人都走了,大皇子道,“太后准我派人刺杀晋王的事,凌王知道。”

    太后怔住,声音陡然拔高,“凌王怎么会知道?!”

    大皇子道,“寿康宫里应该有凌王的眼线。”

    太后面色凝重,“只怕不是有眼线这么简单。”

    话是她让赵嬷嬷去秦王府传的,只有她和赵嬷嬷知道,当时话说的小声,就是有人贴在窗外都听不见,赵嬷嬷对她忠心耿耿,更不可能外传。

    而且凌王说这话,会暴露自己在寿康宫安插眼线的事,凌王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没有安插眼线,还能知道她做什么,才是最可怕的。

    太后活了大半辈子,让她感觉可怕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宋皇后。

    一个是凌王。

    宋皇后是心狠手辣到让太后觉得可怕。

    凌王则是聪明到让太后觉得可怕,还有些无奈。

    哪怕她这个太后再偏心,也不能不承认凌王确实比大皇子更适合做储君。

    要不是出了那件事,逼得她不得不扶持大皇子坐到那位置上,把大楚江山交给凌王,大皇子做个有权有势的亲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惜,没有如果。

    大皇子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太后坐在小榻上,眼神晦暗,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好半晌,太后突然开口。

    “让茂国公来见哀家。”

    宫人去传话,大半个时辰,茂国公就站在了太后跟前,“太后找臣有何吩咐?”

    “派人去刑部尚书府,帮哀家取件东西。”

    ……

    屋内,沈菀坐在小榻上,摸着越发隆起的肚子。

    冬儿和春儿把饭菜摆上桌。

    海棠道,“王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王妃先吃吧?”

    沈菀也是真饿了,就不等谢景衍了,肚子大了,胯骨有点疼,起身都不利索了。

    海棠扶沈菀坐下,才把筷子拿起来,熟悉的脚步声就传来了。

    见谢景衍进来,沈菀道,“我还以为父皇会留你用午膳呢。”

    谢景衍道,“父皇没这么想不开。”

    沈菀,“……”

    好像也是。

    这厮跟皇上说话一向是怎么气人怎么来。

    皇上气都被他气饱了,哪还敢让他陪着用膳,得吃的消化不良不可。

    丫鬟端水来,谢景衍净手,然后在沈菀身侧坐下,两人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边吃边聊。

    下午谢景衍去了军营一趟,沈菀则和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

    入夜后,谢景衍难得没看兵书,陪沈菀下棋。

    这两日沈菀又钻研了下棋艺,想着能在谢景衍手下多撑一会儿了,结果在谢景衍让了她五颗棋子的情况下,输的更更更快了。

    沈菀气呼呼的看着谢景衍,“你之前是不是让着我了?”

    谢景衍道,“我现在也让着你。”

    沈菀,“……”

    一旁银霜和海棠笑出了声。

    沈菀一记眼刀子扔过来,两丫鬟麻溜的闪了。

    不过两丫鬟前脚出去,后脚就回来了,银霜道,“不知道谁家走水了,火势好大。”

    沈菀起身出去看,只见离凌王府不远处,火势冲天。

    那方向——

    沈菀心底闪过猜测,陈风已经出声了,“像是刑部尚书府。”

    “去看看。”

    谢景衍发话,陈风陈雨应下,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夜晚天冷,怕沈菀受寒,谢景衍没让她多看,又回书房了。

    谢景衍坐下,问沈菀道,“还下吗?”

    沈菀哏着脖子道,“下,但不许让我。”

    谢景衍,“……”

    这就太为难他了。

    让都输的那么惨了,这要不让,还不得气的晚上不许他回屋睡。

    和别人下棋,要琢磨怎么赢,和自家王妃下棋,得琢磨怎么才能不赢,让棋还得让的不动声色。

    下着棋,谢景衍问道,“你这棋艺谁教的?”

    “我娘啊,”沈菀道。

    “……”

    见谢景衍不说话,沈菀道,“你是觉得我娘教的不好?”

    这……他能说好吗?

    谢景衍道,“是岳父大人军务太忙了,没空教你。”

    沈镜躺着中枪。

    两人说着话,谢景衍趁沈菀不注意时帮她挪了几颗棋子,没办法,不挪他真要睡书房了。

    沈菀拿着棋子,不知道该落哪儿,后知后觉道,“咦,我下过这里吗?”

    沈菀问银霜和海棠。

    两丫鬟已经憋出内伤了。

    好在这时候,窗户敲响,陈风跳窗进来,禀告道,“爷,是刑部尚书的书房走水了。”

    谢景衍眉头一皱。

    陈风继续道,“有刺客闯入刑部尚书的书房,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刑部尚书的暗卫发现,和刺客打斗起来,刺客见没机会找了,就踢翻灯烛,把书房烧了……”

    沈菀看向谢景衍,“不会找的是……?”

    谢景衍道,“十有**是。”

    那道懿旨,只要是个人看见,都会起疑。

    刑部尚书要不参与储君之争,太后不会担心,现在刑部尚书站出来公然支持他,太后就不得不防了。

    他也是怕太后收回懿旨,才将懿旨带回来的。

    果不其然,他的担心一点不多余。

    刑部尚书府走水,大火烧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才熄。

    早朝上,皇上问起这事,刑部尚书道,“昨晚府里闯入了刺客,打斗时踢倒烛台引起的。”

    延平王道,“这大半年,京都发生了多少起走水案子,都是刺客烧的,这些刺客当真是猖狂。”

    晋王府、秦王府,还有凌王府都被刺客烧过,现在连刑部尚书府都被烧了。

    刑部尚书管的是大楚杀人犯火的案子,烧刑部尚书府,简直是在挑衅。

    刑部尚书表示一定会查到刺客,皇上便没说什么。

    今儿是钦点状元的日子,在下朝和学子们进宫之间的空档,刑部尚书找宫人递话,要求见太后。

    刑部尚书府书房被烧的事,太后自然有所耳闻。

    她只是让茂国公派人去拿回懿旨,结果派去的人把刑部尚书的书房都给烧了。

    事情办的这么粗糙,太后实在看不上眼。

    听到刑部尚书求见,太后准了。

    刑部尚书迈步进殿,太后道,“刑部尚书怎么来找哀家?”

    刑部尚书欲言又止。

    太后看了赵嬷嬷一眼。

    赵嬷嬷就把寝殿内伺候的宫人都退下了。

    确定没人了,刑部尚书才道,“昨晚刺客闯入臣府上,烧了臣书房的事,太后可听说了?”

    太后道,“哀家刚听说了这事,刑部尚书是为这事来找哀家的?”

    刑部尚书道,“臣的书房被大火全烧干净了,太后给臣的那道懿旨也烧没了,臣能否请太后再……”

    太后眉头一沉,呵斥道,“你身为刑部尚书,护懿旨不利,哀家没问罪你,你还敢再讨一份?!”

    刑部尚书跪下道,“臣惶恐。”

    “退下吧。”

    太后不欲多言,直接把人打发走了。

    懿旨虽然没拿回来,但被烧了,太后也就安心了。

    凌王太过聪慧了,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给他留,太后倒不怕谢景衍,她怕的是皇上,怕皇上拿着懿旨来质问她,她要圆不过去,皇上必会和她母子离心。

    懿旨没了,皇上就没法来质问她了。

    太后安心了,刑部尚书也安心了。

    不让太后知道懿旨没了,怕太后还派人去,要只是放火还好,就怕刺客杀人。

    得亏凌王把懿旨拿走了,不然真就被烧掉了。

    不得不说,还是凌王更了解太后。

    本来刑部尚书就觉得太后当年救人反常,如今太后竟派人偷摸把懿旨再偷回去,更佐证他猜测没错。

    宸妃之案,必有冤情。

    太后就算没参与,也肯定知道内情。

    天气好,沈菀在院子里荡秋千,她抬头看天色,这时辰,皇上已经已经点过状元了,不知道这次秋闱高中魁首的是谁。

    科举三年一次,接下来大半个月京都都会很热闹。

    跨马游街就不说了,还有琼林宴等各种宴会,会无比的热闹,还有榜下捉婿,要状元郎没成亲没定亲,一堆大臣会抢了做女婿。

    沈菀想着,就有丫鬟跑过来道,“王妃,今年的新科状元定下了,是眉州周家大少爷,叫周远之。”

    不认识。

    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过。

    前世沈菀死的时候,也经历过两次科举,高中一甲的人里没这个人。

    不过科举舞弊是常有之事,要不是抓舞弊,也没有这次秋闱,沈菀便没多想,完全忽略了周远之是眉州人这个重要信息。

    沈菀继续在秋千上晃荡,院外又又又跑进来个小丫鬟,禀告道,“王妃,延平王世子、郯国公府大少爷、宣平侯世子还有杜国公世子这次秋闱有功,皇上把他们都官升一级了。”

    沈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