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九月,有许多花株正值时盛放。
昙花也是其一。
它色彩微少,经由现代的嫁接培育技术后,种族倒是稍微壮大繁茂一些。
文茜从前不稀罕侍弄花草。
因为它们大多娇弱,以她时好时坏的心性养不好的。
而今,文茜倒是对昙花有些兴趣。
它尽然转瞬即逝,却将毕生的精华凝聚于短暂的刹那。
于寂静无人的夜色下绽出清丽的孤芳冷艳。
在没有了解到昙花的花语前,文茜很喜爱它,甚至在扶光那养了一株。
——放在文茜那边的话,下一场吵架时就碎了。
电脑百度知晓属于昙花隐喻的言语,她便把那株花移栽到附近适合生长的地方了。
它是洁白如玉的,第二个家在河堤上的草坪边。
地势特殊独特,晴天阳光充足,雨天有身旁大树的树叶抵挡一二。
文茜抛弃她后竭尽能力,找到了这里。
她不太舍得这株和扶光共同精心培育过的花。
但它的寓意实在有些不妙。
让本就有种患得患失的直觉的文茜有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敬谢不敏了。
远离了自己和扶光,噩运的未来便不会降临吧?
——白昙花的花语是刹那间的美丽,一瞬永恒。
它寓意执着的追求,意味着会耗尽所有的心血,只为了追求梦想。
另外有抓住机会的含义,喜悦、坚强、永恒的爱与约定、一生的守候等。
这些除了“乐观”和“坚韧”、“抓住机会”可没什么好的。
文茜很钦佩这些品质,她也在努力做到拥有。
其他的……
她总觉得说不出,有哪不对。
那段时间文茜的心里焦躁的很,总要听扶光说一遍又一遍“没事的”才能安心。
文茜打心底里相信,有扶光在什么都没有问题。
可是……心还是会好慌……
她没有见识过另外世界的广大,没有听过另外生灵的悲伤故事,自然不懂不明白。
就像庞尊一样,文茜的未来早已注定。
她视为希望和太阳的扶光,会在未来,于不可抗力的方式给予致命一击。
。
“……对你,我不需要私人的空间。”
“你父母那边我所忧心的是你脱离他们,会带来后续的影响使你的心灵破碎。那是我好不容易拼凑的,我不舍得。”
“不如我们一起尝试改变下他们,不可以再放弃,好吗?”
完全不知道扶光是这么想的文茜愣了,回神后下意识应声了。
“……好。”
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孩子,怎么会不渴望亲情呢。
文茜的心底,也是有父母的地位的。
她真没想到往日话少爱吃的扶光,也有能想到这些的时候。
……怎么办,有点想哭。
奇怪奇怪,明明没有看苦情剧。
该不会是被感动到了吧?
文茜在心中反驳,怎么可能?
她可是坏孩子,怎么可能。
眼底忽然蓄起的薄雾明明不重却沉甸甸的,只能四处看别地,才能制住泪水喷涌而出的冲动。
谢谢你。
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因为你得到救赎。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文茜不想哭的,可是嗓音还是染上了一些腔调。
她本来想缓一缓,等泣意压下再出声,这样看起来没那么脆弱。
但是,那一声疑问真的等不及。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兴许是你自己本身就非常好,对待万物以最怜恤宽厚的心。
就是傻乎乎,也不看看你施以援手的人配不配。
“因为你是我从前往后唯一的契约者,不会变。不要对我诚惶诚恐,茜,你不需要。”
这一句话是她们对视时扶光说的。
文茜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扶光眼中的诚挚和朴拙。
那么的清晰明了。
让人的眼前愈发模糊了。
扶光上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是在几星期前教育文茜“不要一时愤怒便迁怒他人”的道理时。
这个半古人向来惜墨如金。
往常和同学们沟通也是能简则简,半点不肯多。
只有在教导文茜大道理时才会如此。
似乎文茜认为说教的时间隔得有些久了,再听到时未免振聋发聩。
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静。
也许是缓缓拂过脸颊,带来轻微擦同的红叶;或者是花朵顺着发尾掉落,荡起路边水坑的涟漪。
一切刚刚好。
没有路上经过,没有蓦然变换的天气和忽然窜出的野猫儿。
在静中,任何心绪都会被无限放大。
文茜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有力强劲且飞快,就在耳边。
过去半年看过无数眼的面庞镀上一层淡淡的光,看似冷淡的五官下是深邃温情的异眸,直球的承诺将不安攒动的心定在原地。
“你不需要”这四个字文茜以前从不觉得特别,现下却大有不同。
这四个字很重要。
到了无俦的地步。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一辈子都不许!!”女孩嘴角扩大的弧度,和不自觉踮起轻转的脚尖告诉所有见证这场诺言的花叶们,她会永远、永远记得这句话。
“好。”
扶光没有空隙地街上文茜的话,她嗓音堪称幽微却掷地有声。
在这一刻,纷乱被抚平变缓,不安被驱散。
文茜近日被忧心浸染的眼眸洗涤干净,弯成了月牙状。
连带眼下前些日子熬夜补习的青黑都失去两分色彩,消瘦到有优美棱角的脸庞轻轻抽动,收敛后变得浅淡的微笑能与大笑包含的开心媲美。
“扶光,一起回家吗?”她问,“今天爸妈不在家,我想在英语老师家过宿。”
属于女孩的明媚,当与朝曦相当。
扶光微微瞪圆双眸,似是讶异文茜此刻的光辉。
愣怔刹那后常常武装的冰雪消融,她也轻松弯了弯凤眸,带着笑意答。
“好。欢迎。”
下午五六点的夕阳坠落西天,依旧不可直视。
它在丁字路口前方广阔橙空的晚霞中渐落,将路边一大一小的影子拉的稀疏长。
行道树大片大片将落的叶团投撒下的光影斑驳落在头脸,连甩不掉的小尾巴似的影子也没落下。
泛黄的树荫还算清凉些,晚霞一转头便能看到,夕阳比正午高挂时大了些,暖光朦胧。
此刻,是属于傍晚的静谧时光。
停留在这一时也没什么。真的真的。
文茜偏眸凝望着扶光,又一次这么想。
“晚餐想吃什么?”扶光吃完那一袋小零食,问。
“主食吃点大米和小米粥,菜……糖醋小排和番茄炒蛋吧。”这事向来由文茜解决。
因为扶光有点选择困难症,而且荤素不忌胃口超大,什么都想吃。
文茜看了眼扶光毫无起伏的腹部,轻轻叹气。要多少才能把这胃填满呢?这还真是一个世界难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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