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没人知道黎棠伤得究竟有多重,众人都担心是内脏破裂,生怕稍有动作便会加重她的伤势,只能焦灼地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幸运的是,救护车来得极为迅速,盛淮翊也没有抗拒医护人员对黎棠的触碰,只是死死地跟在后面,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到了ICU之后,检查持续了多长时间,盛淮翊就安静了多长时间。

    他静静地守在病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黎棠不断被推去做各种检查。直到听见她仅仅是擦伤加上轻微脑震荡后,男人的身体才猛地一晃,差点瘫倒在地,幸好他强撑着自己,始终守在黎棠的身边。

    卓然忙碌地跑去缴费、询问医生,一次次路过留观室。盛淮翊就像一尊冰冷的石像般坐在病床边,一动也不动地保持了整整一晚。

    担心他的情况,卓然中间一直在偷偷观察。只见他的表情冷静得让人害怕,除了简短地安排几句让人去调查之外,多余的话一句都没说。

    然而,他的脸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如同一张没有生命的面具。空洞的眼神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病床上的黎棠。

    后来,卓然通过监控查到,前几天只有郑明歌鬼鬼祟祟地靠近过起吊车,又回忆起前段时间黎棠让她拷贝的监控里似乎也有她的身影。

    卓然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把两段监控都交给了盛淮翊。

    安静了三天的男人在看到监控后终于有了反应。

    他沉默地看完那些画面,犹如被触动了某个疯狂的开关,眼神中瞬间爆发出令人胆寒的疯狂与暴虐的杀意,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般,随时准备暴起将敌人撕成碎片。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起身,带着一身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冷意,大步流星地离开病房。

    卓然见还有陶冉冉在一旁陪护着黎棠,便赶紧跟了上去,一路将盛淮翊安全护送到KTV后,才又赶回酒店,试图寻找是否有遗漏的监控。

    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与紧张之中,黎棠终于醒了过来。

    单听卓然这么讲述,盛淮翊似乎还处于可控范围内,仅仅是想要惩处罪魁祸首。

    黎棠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清晰地感觉到掌心沁出的汗意。

    ……在这期间,从盛淮翊的表现来看,他其实一直都冷静得过分吓人。

    可最怕的也就是这个,毕竟爆发或许还能够加以控制,但如果他早就已经在沉默中陷入疯狂,只是呈现出一种行尸走肉般的冷静,才是最吓人的。

    黎棠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催促的紧张感。于是,到了目的地后,她不等车停稳就急切地拉开车门往下跳,卓然只能匆匆忙忙地在后面跟着。金碧辉煌的门口,两队保安严密把守,伸手就想阻拦她们。

    卓然及时甩出工作证:“带我们找盛先生,速度快点。”

    这家KTV是乔恩特旗下在国内的产业,乔恩特和盛淮翊合作一向密切,因此看清是盛淮翊的人后,他们自然不会再阻拦。

    KTV内部装修得极其奢华典雅,比起一个娱乐场所更像是充满欧式风情的小小古堡。但黎棠现在没有一点心情去欣赏,急匆匆地找到对应的门牌号,她拧了几下门把手却发现拧不开,下意识就想去踹门。

    “小姐!”卓然喘着气跟在后面跑,后面跟着同样满头冷汗的经理,“有钥匙!”

    黎棠深吸一口气,让开位置。却见经理颤抖着手找钥匙,几次都差点对不准锁孔。

    不过她即便着急,也不会胡乱对旁人发脾气。于是强压着焦灼,只等门打开一条小缝后,便迅速按住门把手,匆匆嘱咐道:“谢谢,你们现在赶紧离开吧,尽量别在这边逗留。”

    仅仅一条小缝,里面传出的血腥味便已经如此刺鼻,黎棠简直不敢想象里面会惨烈到何种地步。而经理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忙不迭点点头,如逃命般迅速离开这里。

    等到经理走后,黎棠才缓缓拉开包厢的门。

    只见包厢内一片漆黑,走廊投射进来的光所照亮的区域,满是鲜血和破碎的镜片,触目惊心。

    察觉到门开了,一个狼狈至极的人影如同困兽般猛地就要往外冲,却被卓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按住,那身影重重地被重新压在地上。

    “救命!救命啊啊啊!!”

    那人声音嘶哑难听,浑身上下都是已经干涸的黑红色血迹,长发如杂乱的枯草般胡乱炸开。只能通过身上的裙子和那张惊恐扭曲的脸,勉强辨认出是郑明歌。

    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哪里还有第一流量美人的风采?

    黎棠只匆匆扫了一眼,便确定她身上没有伤,那些血显然不是她的。

    “把她关到隔壁,别放她走。”

    不管她有没有受伤挨打,既然看到了不该看的,就绝不能随意让她离开这里。

    “是。”

    卓然虽然看着高高瘦瘦,可力气却大得惊人,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紧紧地制住几近疯癫的郑明歌,毫不费力地将她拖到隔壁去。

    黎棠深吸一口气,鼻腔被铁锈味熏得难受至极。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灯,光芒瞬间照亮黑暗。

    室内并没有黎棠想象中的那般杂乱不堪,只是一整面墙的镜子全部被砸碎了,露出其后狰狞的水泥墙。

    盛淮翊正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手肘撑在膝盖上,低着头。身上大大小小的划伤,证明了镜子就是被他砸碎的。

    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肩膀还在轻轻颤抖,黎棠甚至会以为盛淮翊已经死了。

    男人实在是太安静了,不只是行为上的安静,而是身上散发着一种完全死寂的感觉。就仿佛掩藏在这副皮囊下的是一个随时会挣脱束缚、爆发出恐怖力量的魔鬼。

    黎棠快步走过去,还没碰到他,角落里传来一声气息微弱的嗤笑——

    “如果不想被牵连,我劝你这会儿先走,避一下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