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尼斯瓦夫二世这完全是在孤注一掷。
最坏的情况下,他和比拉克等军官都会成为俄国人的俘虏,同时用来“缴械”的上万支燧发枪、数千顶帐篷和军装,也将落入敌军之手。
但他决定冒这个险。
比拉克之前表现出的指挥水平并不算出色,军事委员会已经有了替换他的想法。
如果他真被科雷泽尼科夫扣下,后面立刻就会有军官接手明斯克的防御工作。
而后波兰将在军队中宣传,“比拉克在和俄国人谈判时,遭到无耻扣押”,以此来激发士兵们的斗志。
比拉克在国王向他说起此事之后,立刻义无反顾地接受了这个危险的任务。
至于那些军械物资,在先前的战斗中立陶宛军团损失了超过7千名士兵,他们的武器大多得到了回收。
所以交给俄国人1万支燧发枪并不会太影响波军作战——华沙军械厂那边会很快补足欠缺的武器。
而帐篷和军装之类,在极端情况下,它们甚至都不算是军需品。
又过了两天,斯坦尼斯瓦夫二世带着皮亚托利等官员,极为隆重地前往圣彼得堡请降。
出发前的仪式上,大量波兰记者义愤填膺地进行采访记录,场面一度失控。然而,事后这些人却都分散返回了自由与安全委员会。
次日,俄国情报人员从波兰控制的明斯克地区买到了当地报纸,上面大篇幅报道了“国王前往圣彼得堡投降”的新闻。
而这些报纸也很快被自由与安全委员会的人回收,少量流出去的,也都以“只是谣言”来简单应对。
科雷泽尼科夫这边则亲率千余名士兵,押送波兰国王前去觐见沙皇。
主要是皮亚托利之前“不经意间”向他透漏,莫尔科夫也得到了斯塔尼斯瓦夫二世要前往圣彼得堡的消息。
科雷泽尼科夫为确保莫尔科夫不会半路“劫走”波兰国王投降的功劳,决定沿途护送。
俄军的进攻随即停止,明斯克的波兰士兵终于获得了极为难得的休整机会。
斯坦尼斯瓦夫二世坐在马车上,听到外面俄国士兵的聊天声,“今晚就能到维捷布斯克了。”
他暗自皱眉:7天了。华沙还需要33天。
但自己的行进速度似乎太快了些,得想想办法才行……
当晚,献降车队停在了维捷布斯克西郊的一座庄园里。
斯坦尼斯瓦夫二世装作饶有兴趣地观赏花圃,趁俄军士兵不注意,抓起一把泥土塞进了嘴里。
腥臭苦涩的味道瞬间涌上头顶,简直如同粪便般恶心,但他仍是用力闭起双眼,艰难地咽了下去。
晚餐后,波兰国王不出意外地拉肚子了,接着便是开始发烧。
庄园里的医生为他进行了诊治,说是得了痢疾。
所有负责晚餐的厨师都被庄园主揍了个半死。
第二天,看着上吐下泻几乎晕过去的波兰国王,科雷泽尼科夫只得下令暂时停止赶路。
足足过了一周,斯坦尼斯瓦夫二世才勉强恢复了些生气。
他坐在颠簸的马车上,虚弱地看着窗外,心中却在默念:14天了。华沙还需要26天。
……
维也纳。
美泉宫广场上,罗马教堂枢机主教穆扎雷利身着华丽长袍,头戴纹路繁复的礼冠,站在高台上,用神圣而庄严的语调向上千名信众高声讲述着什么。
在他身后,是奥地利各教区的十一名红衣大主教。
而几名助祭则一直举着穆扎雷利的各种证明文件,以及教廷的加密印记,向广场上的人群证明其身份的真实性。
穆扎雷利的声音悠扬:“……所以,教廷从未想要干涉波兰和其他国家之间的战争。
“所有关于‘十字军’或‘圣战’的说法,都非出自教廷,亦非天主之神谕……
“汝等皆不可再传此等亵渎之语,当恪记教廷之教诲……”
随后,他又开始引经据典,论述波俄战争为何不属于圣战的范畴。
距离他30多米外,莫尔特·施密茨抬头紧盯着这位枢机主教,右手的指甲因紧紧握拳而刺入掌心,眼中充满了困惑、悲哀,与愤怒。
他的弟弟死了。
他虽然伤心,甚至哭了好几天,但他理解弟弟的选择。
甚至,以弟弟为荣。
响应天主的启示,为圣战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这是神圣而荣耀的行为。
赫伯特必会在天主的荣光照耀下,升入天堂,安享幸福。
然而,正在高台上喋喋不休的那个老东西,那个自称是天主代言人的家伙,却言之凿凿地说,天主并未降下发起圣战的启示!
如果是这样,赫伯特到底是为什么而死的?
谎言?还是愚蠢?
不——
莫尔特·施密茨用力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以至于头皮出现了斑斑血点。他可以接受弟弟的死,但绝不能接受他死得没有意义,死得毫不神圣!
不,赫伯特是遵循神谕的十字军!
他在为天主而战!
谁也不能夺走他的荣光!
莫尔特·施密茨看向枢机主教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这个老东西在撒谎。
对,他肯定是在撒谎!
莫尔特·施密茨知道,皇帝曾下令禁止军中谈论十字军圣战的事情。
一定是皇帝勾结教廷,编造出这个弥天大谎,无耻地剥夺了赫伯特应得的荣耀。
教廷早就声名狼藉,为了敛财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何况是撒个谎?
莫尔特·施密茨脸上的困惑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钢铁般的坚毅。
他拨开人群,转身朝美泉宫广场外走去。
他曾为了皇帝的命令,做了那般亵渎之事,甚至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好在他受了伤,折断了左臂,得以离开战场。
这次,他不愿再错。
他下定了决心,必须为弟弟讨回公道。
他要戳穿教廷的谎言,然后替天主,予以贪婪的教宗应有的神罚!
……
圣彼得堡。
冬宫。
叶卡捷琳娜二世目光随着一名俄国军官的手指,看向地图上布良斯克的位置,脸色阴得发黑:“1万7千人?莫尔科夫这个废物,这么久了都没能占领莫济里,竟然还让1万7千名波兰人攻入了布良斯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