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认闪电公司的高层全部“失联”之后，伦敦市长命人强行打开了蒸馏车间的大门。
这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人影，只留泛着金属光泽的干馏甑等设备躺在那里。
“让它们动起来！”赫伯特转头朝技师吼道。
技师们彼此对视，却表示他们都不会操作这玩意。
中午时分，两名英国皇家科学院的学者来到闪电公司。
他们经过反复确认，并尝试操作之后，其中年纪较长的老者对赫伯特道：“很遗憾，市长先生，这东西似乎只是个空铁罐子而已。”
“它甚至不能长时间灼烧，”另一位学者指向加热炉，“那里面只能装入不到50磅煤，绝对无法蒸馏出供应整个伦敦的煤气……”
不死心的赫伯特又让学者们将整个闪电公司都翻了一遍，最后完全确定，只有地下室里的那套设备能产生少量煤气——那是用来维持市政厅周围几十盏路灯的“面子工程”。
除此之外，连半升煤气都造不出来。
赫伯特足足愣了好几分钟，才终于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骗局。
不，是整个伦敦，乃至全英国都被骗了！
当天晚上，事情就被直接报到了小皮特那里。
年轻的首相盯着内政大臣波特兰公爵，眉头紧皱：“也就是说，这家闪电公司还通过银行，发行了几十万英镑的债券？”
后者点头：“商贸信用银行，戈德米德家族开办的。我已经派人去核实债券总金额了，估计至少有70万英镑。”
小皮特顿觉一阵眩晕。
70万镑，这个数字绝对能令伦敦掀起轩然大波了。要知道，整个煤气路灯项目的拨款也就30万镑。
他忙道：“那个商贸信用银行和闪电公司是什么关系？立刻冻结他们所有账目！”
“是的，首相先生，我已经这么做了。”波特兰公爵道，“不过银行账上只有2万多英镑，其他资产还在统计之中。至于他们的关系，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同伙。”
英国人购买闪电公司债券的资金早已转走，那两万多英镑都是银行自己的存款之类。
小皮特用力砸在桌子上，下意识问道：“来得及封锁消息吗？”
“这，恐怕不太容易。毕竟参与的人太多了，而且伦敦街头的路灯也一直没有亮起来。”
小皮特仰头呼了口气，吩咐道：“您立刻去清点那家银行和闪电公司，尽量多找出些资产来，以减少事件的影响。
“另外，让莫当特立刻辞去议员。至于赫伯特……他是直接负责人，只能用他来平息民众的怒火了。”
直到此时，他都只是将这件事当做普通诈骗案，顶多就是金额非常大而已，所以他还在考虑如何减少影响以及善后。
实际上，相较于几十万的公司债券，那些参与伦敦煤气路灯项目的分包公司，才是那颗威力最大的炸弹。
待波特兰公爵离去，小皮特又让随从召来了伦敦劳合社的人，也就是英国最强的私营情报机构，委托他们调查这次的煤气路灯案。
坏消息永远是传播速度最快的。
才刚到第二天中午，几乎所有伦敦人就都知道了煤气路灯只是一场骗局。
教堂的钟塔上，艾尔维斯爵士眼神空洞地注视着远方。
他将全部身家都拿去买了闪电公司的债券，昨天还在到处向别人吹嘘自己的投资天赋，以后肯定飞黄腾达，结果今天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他又想起自己之前对那个沃特森男爵各种献殷勤，甚至将妹妹都送上了他的床，却只方便了那家伙骗走自己的钱……
“你简直是全世界最蠢的蠢货！”
他指着自己吼道：“蠢货就不该活着！”
说完，他便纵身跳下了钟塔。
现实似乎很残酷，但也是公平的。如果之前约瑟夫没有及时发现订单骗局，并设法挽回了部分损失，法国不知将有多少破产的工厂主会如同艾尔维斯这样“一跳了之”。
随后的几天里，伦敦的情况还在继续急转直下。
先是数十家参与煤气路灯项目的分包公司的人向伦敦市政厅讨要工程款，而后者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些分包公司都是和闪电公司签署的协议，伦敦市政府哪儿可能认这笔账？而且伦敦市政府也根本没这么多钱。
当天下午，就有两家分包公司宣告破产。
毕竟是涉及几十万英镑的项目，之前已完成的部分工作，例如制造路灯、铺设管道之类的花费，都是这些公司垫付的，金额一个比一个高，却一个便士的回款都没拿到。
巨额的亏损令他们只能选择破产。
很快就出现了破产潮，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有近20家分包公司先后倒闭。
之后破产的冲击波开始向下蔓延。
那些向破产公司出售原料和设备的供应商因大量货款无法收回，也开始跟着破产。
进而就是这些公司雇佣的工人大批失业。这些人很快也来到了伦敦市政厅前，加入了分包公司的抗议队伍。
市政厅的窗户被人全部砸碎，外墙则是被泼满了污秽物，官员们吓得根本不敢来上班。
最终，市长赫伯特看到有抗议的工人在市政厅外点起了火，再也按捺不住，调动警察驱散人群。
双方无可避免地发生了冲突，上百名示威者被捕入狱，警察也有几十人受伤。
而更严重的问题这才刚开始浮现出来。
起因是伦敦市政厅要维修某个区域出问题的下水管道，却发现根本找不到能做这事的承包商。
赫伯特让人调查之后才知道，伦敦涉及管道铺设业务的公司几乎都倒闭了——当初煤气路灯项目太吸引人，凡是有点儿实力的公司都想尽办法来参一腿，结果就全死在里面了。
其实不止是管道铺设行业，与管道铸造、阀门制造、煤气灯制造、蒸馏设备加工等行业相关的公司也都全军覆没。
可以说，英国煤气路灯产业的基础已彻底崩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