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来的检查团有一面包车的人。
到苟富贵家里瞅一眼,又在外面的驴圈里转悠一番。
他们并没有去数苟富的驴子有多少头,当然也没人知道这些驴子都是借来的。
张来福就混在驴群里接受这些人走驴观花似的检阅。
剩下的的活动就是苟富贵安排到镇上的大酒店,十几个人分坐两辆面包车,苟富贵带路到大酒店点了两桌山珍款待。
把这些人都安排打点好,然后酒足饭饱。
出来的时候有几个重要人物都红着脸,剔着牙,都腆着肚皮,然后拍打着苟富贵的肩。
“老苟呀,好好整,这边一定给你安排好。有什么需要随时向上反应啊。”
苟富贵会来事,早安排李英全给每人准备一份特产带回去。
检查团的人回去不到一个星期,苟富贵五万块资金到位。
可他的驴仍然还是只有十头。
苟富贵这事办得漂亮,除了自家人知道没和任何人说。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烟柳村的百姓又不是瞎子。
开始就有人纳闷,三五成群议论苟富贵大费周章到处借驴目的何在。
眼界有限,信息不明,只知道其中有猫腻,但谁也说不明白。
真相还是从苟富贵老婆嘴里透露出来的。
那天去赶集,苟富贵老婆李秀芸买了一大堆东西。
跟她一起走的王老八媳妇嘴里透着酸味说道:“哟,村长家就是腰粗,买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秀芸知道苟富贵跟王老八媳妇有一腿,平时假装蒙在鼓里。
那年夏天苞米串蓼的时候,晌午头苟富贵从村里回来,在小洼地头正遇上王老八媳妇一个人在地里薅草。
天热,王老八媳妇只穿一条薄短裤,撅着圆圆的屁股。
苟富属耗子的,见缝就钻。
加上王老八媳妇有点姿色,腿脚立刻像被绳子绊住一样动弹不得。
把车子卡在路边,没话找话和人家扯起来。
王老八媳妇不禁勾扯,几句好话扔过去,苟富贵就势钻进地里。
后来苟富贵从地里钻出来的时候,有人恰好路过,苟富贵说他进地里撒泡尿。
但人家走开后,在那片地的另一头,看到王老八媳妇也钻出来。
身上有土,脑袋上一层苞米绒子。
女人的嘴都好讲,到一起拉呱的时候就溜出去了。
李秀芸开始听着生气,后来类似的事多起来也就麻木了。
男人在外面无论怎样快活跑破鞋,只要挣钱得往家里拿就行。
所以她想臭一下王老八媳妇。
“是啊,你说这男人得会挣钱,咱老娘们就是管花钱的。前儿养驴那五万刚下来,富贵就把存折交给我,让我使劲花。要说咱还是花自己老爷们的钱才仗义呢。”
王老八媳妇似乎没听出李芸的话外音,故意接她的话问道:“这是卖驴了?五万可不少啊?可我看你家还是那几头驴呀?”
李秀芸这才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把话往回收。
“不是,我是说当初要买驴的钱,俺家富贵一直捏在手里,让我给拿过来了。”
话是这样说,可秘密泄出去就难再收回。
有消息灵通的从外村得知,养驴规模够一百头,上头要给每头驴五百元的资金扶持。
苟富贵没有一百头驴的规模,到处借驴凑数糊弄检查团,明显的弄虚作假瞒天过海。
有人就问苟富贵:“村长上头有政策扶持的项目为什么不传达,反倒自己吃独食?”
苟富贵惺惺作态道:“那玩艺根本不好养,说是价钱好,可养殖周期那么长,怀个驴崽就得一年工夫,成驴好几年能出栏,挣不到钱啊?”
“挣不到钱你怎么还偷着自己干?”
“有风险我得先抗着啊,我这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如果能挣钱,我就算给大家带个头嘛!”
苟富贵说的好像在理,别人无法反驳。
反正扶持资金也挣到手了。
张无用知道其中的奥妙之后,特地去县里农业局专门反映此事。
农业局的人答复他说:“这事我们得调查一下。”
调查没调查不知道,苟富贵却知道了。
消息没隔夜,立马上门找张无用兴师问罪。
“张无用,你这个犊子,居然跑到县里去告我的状?成心跟老子过不去是不!”
苟富贵站在院子里叫嚷,不想阿财听出是仇人的声音,嗷地一声从旁边窜出来,奔苟富贵的裆部张嘴就咬。
苟富贵见形势不好,立刻摆出捂裆派姿势。
战战兢兢双手捂住要害部位,生怕被阿财咬去某个零件。
张无用在后面喊道:“阿财,给我回来!”
距离苟富贵命根子还有那么一厘米远,就要夺去他的命根子,阿财一个急刹车,四脚带起一股尘烟。
阿财好不懊恼,这巨大的惯性,差点弄个狮子滚绣球,曲体翻腾三周半。
咱不带这么玩的,嘴张开了,没咬到苟富贵,好悬没咬掉自己的舌头!
张无用朝阿财故作严肃喝道:“你个没教养的东西!你大哥来了都不给情面?”
阿财喘着粗气看看苟富贵,又瞅瞅主人,似乎想说:谁大哥,家谱上根本没有这厮!
苟富贵回过神来,朝张无用喊道:“张无用!这狗不能要啊,差点没咬着我,吓着我了!你这属于养狗妨碍公务!”
张无用说:“你来找我是公事吗?”
苟富贵嘟哝道:“不是公事,那也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你找我有何公干?”
“你上县里去干嘛了?”
“我爱干嘛干嘛,你管着吗你?你村长还限制人身自由?”
“好,好,张无用,我管不了你,有人能治你,走着瞧!”
苟富贵边说边退出院子。
这时桂枝二嫂刚好走出自家大门,苟富贵气哼哼地连个招呼都没打。
要在往常,看到桂枝二嫂他就拔不动腿。
“哎呀,这谁把咱苟村长给气成这样?”
桂枝二嫂说着风凉话,苟富贵“哼”了一声再没理会。
大道上跑过来一辆吉普车,吱嘎一声停下来。
苟富贵拉开车门坐进去。
开车的人是他小舅子李英全。
李英全似乎知道苟富贵来找张无用为什么事,此时他摇下车窗,摘下墨镜,朝张无用狠狠地盯了一眼。
张无用毫不回避,与他对视片刻。
李英全嘴里嘟哝一句,然后一脚油门溜走了。
张无用问桂枝道:“二哥在家吗?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二嫂脸上依旧有些愁容,对张无用说道:“感觉没什么变化,只是把他憋屈坏了,说是想走也走不了。”
张无用笑着说:“那就让他再憋屈几天吧。”
说着拉出来福,骑上驴背上药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