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燕西不疾不徐、从容不迫的从床上坐起来,悠闲地倚到靠背上,“她穿着我的病服,看起来还挺好的,又宽又大,跟睡衣差不多。”说完,程燕西又往窗外瞥了一眼,“现在天色还早,季凉还没来得及换自己的衣服。”
季凉有些局促的站在床边,光着脚,左脚踩在右脚蹭了蹭,看了苏楠一眼,已经从她眼中读到不一样的意味,连忙伸手,将病服领口紧了紧,耳根发烫。
苏楠上下打量季凉一眼,眼中明了,脸色微红,但更多的是气恼,瞪着程燕西,“我就说你骨子里都是坏的,你腿受伤、胳膊受伤,竟然还不老实,对我们小凉动手动脚的!你简直,简直伤风败俗!”
程燕西满脸黑线,也恼道:“伤什么风、败什么俗了?是你硬要闯进来好不好?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什么都知道?有些话说出来,自己不觉得害臊吗?我跟季凉怎么样,那也是两厢情愿,有你什么事?出去出去!”
“你让我在这里,我还不愿意呆呢!”苏楠朝程燕西做了个鬼脸,“我是来叫季凉的,言哥哥来了,要找她。”
“堇言来了?”季凉一愣,“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苏楠摇摇头,“正好叫你出去吃饭。”
“我马上出去。”季凉冲苏楠点点头。
苏楠应了声,转身离开,离开之前还恨恨的瞪了程燕西一眼。
程燕西已经无暇顾及苏楠了,只听到温堇言来的消息,浑身的细胞都已经做好了全面戒备,他伸手拉住季凉,“别去见他。”声音生硬却还带了一丝哀求。
“怎么?”季凉好笑的拿起自己的衣服,准备去洗手间换了,心里轻松,竟然也跟程燕西开起了玩笑,“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很有可能。”程燕西道了一句,看了看她手里的衣服,又问,“去哪里?”
“去换衣服啊。”
“在这里换是一样的。”程燕西突然坏坏的一笑,趁季凉不备,拽着她的手一用力,季凉顺势跌在床上,仰面朝上,程燕西欺身压上去。
“你快走开!快走开!”季凉一急,连忙挣扎起来,声音带着哭腔,“我现在浑身酸痛,都快散架了,何况已经天亮了,你别再……”
话还没说完,程燕西突然埋头在季凉肩窝处,吃吃的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怎么办,季凉,越来越觉得你可爱了,怎么这么可爱?”
反应过来,季凉狠狠捶了程燕西一下,“又在开玩笑。”
“哪有开玩笑,你要不阻止,我保证已经缴械投降了。”
“你……”
“你们在干什么呀?妈妈?”
清脆的童声从隔壁床上传来,程燕西跟季凉对视一眼,又同时偏头,看到三三撑着手臂趴在床上,看着两个人,眼里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你们在玩游戏吗?”
季凉一把推开程燕西,连忙从床上坐起来,忍着羞意说道:“是啊,在玩游戏呢。”一边说着,一边将三三捞到程燕西床上,“妈妈去换衣服,出去一趟,一会儿让护士阿姨给你带饭饭来吃。”
说罢,在三三脸上一亲。
程燕西傲娇的抬起脸来,也想得一个早安吻,谁知季凉压根没有看到他,抱着衣服,匆匆跑去了洗手间。
程燕西一扁嘴,抱着三三,试图从女儿那里得到安慰,“三三,来亲爸爸一下。”
三三毫不犹豫在程燕西脸上一亲,“我也想玩刚刚的游戏。”
“啊?什么游戏?”程燕西问。
“就是你在妈妈身上那个游戏。”
“呃……”看到女儿纯真的眼神,程燕西呵呵一笑,蒙混过关,“我们一会儿先去刷牙洗脸,然后吃饭饭,吃完之后,再玩游戏好不好?”
三三想了想,点头,“好。”
“乖。”
季凉一会儿就换完衣服出来了,匆匆离开,显得多急不可耐似的。程燕西心里有点梗,却也什么都没说。
程燕西跟三三洗漱完毕之后,贺景荣又推门而进,开口就说,“难得啊,季凉出去见温堇言,你竟然在这里坐得住?”
程燕西抱着三三,腿还有些瘸,说道:“我相信季凉。”
“不错嘛,有进步。”贺景荣走到程燕西身边,突然挑了挑眉,上下打量程燕西,摇着头,一副看到猫腻的样子,“不对不对,这房间里氛围不对。”
“怎么了?”程燕西皱眉。
“说。”贺景荣凑近程燕西,“是不是把季凉拿下了?昨晚干嘛了?”
程燕西脸色腾地暗红一片,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
“哎呦,不错啊!”贺景荣拍了拍程燕西的肩膀,“伤成这样,还有那兴致,也亏得是憋了三年啊!”
程燕西忿忿的看了贺景荣一眼,“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不近女色,话说你是不是有隐疾……”
“no!no!no!只是还没遇到对的人。”贺景荣连忙制止程燕西的话,张开手,却将三三抱过来,“三三,叔叔来抱好不好?爸爸的腿上还有伤呢。”
三三点点头,乖乖的扑到贺景荣怀里。
“我们三三就是太善良了,一点都不认生。”程燕西摸了摸三三的头发。
“要是认生的话,你这爸爸的身份,没半年六个月的拿不下来。”贺景荣哼了一声。
“也是。”程燕西点点头,坐回床上,看了看房门,“季凉怎么还不回来?”
“程燕西,你不要季凉季凉的叫她了行不行?我听着都别扭。”贺景荣一脸怒其不争,“脸温堇言都叫她‘小凉’,你还直呼人家大名,不觉得奇怪吗?”
程燕西沉吟半晌,“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那我,叫她什么好呢?”
贺景荣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自己想吧。”说完之后,一顿,“哦,对了,那什么……那个……”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那个谁,程然,说要来看看你,你见不见?”
程燕西神色一顿,冷冷开口,“不见。”
另一边,季凉被苏楠带着去了一间单独的会处,一拐进来,突然感受到莫名的悲伤气息。只见温堇言背对着季凉,坐在小圆桌旁,听到脚步声,蓦然回首。
温堇言看到季凉,似乎愣了几秒,突然反应过来,起身笑道:“小凉,你来了。”
“是,是啊。”季凉点点头,慢慢往里走,“等久了吗?”
“没有。”温堇言摇摇头,“你看这桌子上的早饭还是热的,快趁热吃吧。”
“……谢谢。”季凉有些负担的道谢,“我过来,是……”
“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温堇言着急的开口,“这是外面卖的小笼包,在你最爱吃的那家买的,粥是我让人在家熬的。坐下来趁热吃。”
季凉坐下来,面对温堇言,“你还是这么体贴。”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搅动勺子。
温堇言恍若没有听到季凉的话,只道:“前两天的作品展很成功,有人想买你的画,我没有同意,董泽先生还问过你。”
季凉淡淡回应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纵然季凉吃得再慢,一顿早饭,也不可能不结束。
看到季凉放下勺子的那一刻,温堇言紧紧抓着自己的西裤,竟然有种想逃出去的冲动。
“堇言。”
“恩。”温堇言沉重的应了一声。
“对不起。”
“……没关系。”温堇言几乎条件反射的开口,却没有人知道,他在家对着镜子练习了多久,才控制好表情,将‘没关系’三个字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堇言你这么聪明,也知道我要说什么吧?”季凉心有不忍,可极不愿这么吊着人家一个大好青年,有些事情,越早挑明越好,“那些话,我就不说了,我……”
“你说。”温堇言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季凉的眼睛,“你说出来,我才会死心。我今天来,就是准备万全了,放心,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堇言,你不要这么紧张啊,你这样,我只会觉得更愧疚。”季凉有些不知所措,“其实,也没有什么,对不对?”
“我曾经以为,程燕西的离开,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温堇言眼上蒙了一层阴影,“是不是从一开始晚了一步,即使后来再努力,也追不上了?”
“对不起。”季凉微微垂头,受着剜心之痛般开口,“平白无故受了你三年的照顾,到最后还要这样对你。”
“对你的照顾,都是我自愿的,如果这些东让你觉得是愧对我的,我未免也太失败了。更何况,你从未承诺过我什么,是我奢望。”温堇言自嘲的笑了一声,“我现在,只想听你告诉我,你要跟程燕西重新在一起。”
“是,我已经决定跟他重新在一起。”
季凉掷地有声开口,温堇言的心一紧,手也一紧。
而会间外的走廊上,程燕西跟贺景荣侧身贴在走廊上,听到季凉的话,程燕西猛的咧了咧嘴。看吧看吧,他们家季凉的好性格派上用场了,对付这种桃花,就要快准狠,一招拿下,不留任何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