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前的空地上,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
透过透明的落地窗,林初望见了站在车身一侧的周沅也,他正在收拾着车里的东西。
所有记忆犹如奔流不息的江水一般,忽而涌现在她的脑海中。
重逢的那天,冰岛下着雪,她被他“救”了两次,然后进了他的家门,和他的父母一起坐在餐厅里吃着热腾腾的火锅。
那时,他正要出门,也是在车库里收拾着东西。
她透过窗子,见到的就是跟现在一样的侧影。
若不是那一场暴风雪阻拦了她的行程,冰封了他的大门,他们或许还会继续错过彼此。
林初的身子朝向周沅也,缓步穿越人声鼎沸的小酒馆,推门走了出来。
把结婚照壁纸从车里拿下来之后,威廉装了很多食物让周沅也带回去,无法拒绝,他只好收拾了车子后排,将食物一一塞进去。
关上了车门。周沅也拍了拍手,拍掉手上的尘埃,转过头,捧着用鲜艳花朵绑成的手捧花的林初就站在车前。
被他发现之后,林初偏头对他盈盈一笑。
周沅也微微弯了嘴角。
他们就这么站在原地,安静地凝望着对方,时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霎时凝滞了。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依偎,突然之间世界一片寂静,只剩下了他们清浅的呼吸声淡淡交融。
片刻后,周沅也率先走向了林初。
“想去看落日吗?”他低低的嗓音就像一片磨砂纸,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耳膜,惹得她背脊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过电的感觉。
林初抬眸,对他笑着说:“想。”
可是,在与米娅他们告别之后,周沅也没有直接开上去往杰古沙龙冰河湖的路,而是带着她去了市中心的一家看似是杂货铺的店。
店里摆满了货架,外面是各种手作工艺品,里面的小房间里则全部叠满了羊毛毛衣。
周沅也牵着林初进了店里,一个胖胖的女店主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笑着让他们自便。
“为什么来这里?”林初疑惑不解地一边看着货架上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边问道。
“我想买一件东西很久了,想请你帮忙看看。”周沅也带着她穿梭在货架之间,仿佛真的来过了很多次。
“什么?”林初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撩拨起来了。
周沅也走近了一个摆满了各式各样首饰的小柜台边,修长如竹的手指轻轻一点柜面,“这个。”
探头过去看,林初才发现是一枚白金质地的戒指,上面缀着一朵用红宝石做成的玫瑰花,热烈、炽热。
“好看吗?”周沅也低垂眼眸,开口问她,若是不仔细听,便无法发现气息之中缠绕着一丝紧张局促。
林初的注意力都在这枚戒指上,眼神像是点燃的烟火,炸开了绚丽的光彩,“好看。”
“真的?”
“真的。”
“不过只有一枚吗?”林初惋惜地说。
“只有一枚。”周沅也清淡地解释道,“这位匠人的作品都只会制作一件,所以每一样都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那……”林初眨了眨眼,言语娇声地祈求道,“你让给我吧。虽然你看上很久了,但是没有立刻买下来,就说明你们之间的缘分还不够强烈。”
周沅也啼笑皆非地俯视着她,“那和你的缘分很强烈?”
“对啊,非常强烈。”林初弯了弯水润的双眼,拽着周沅也的衣角,开始撒娇,“一触即发,一拍即合。所以可不可以把它让给我?”
凝视她片刻,周沅也笑着摇了摇头,“不可以。”
林初的眼眸中瞬间溢满了失望。
一向迁就她的周沅也,居然开口拒绝了,想必是真的非常喜欢这枚戒指。
既然如此,她也不再开口了。
“生气了?”周沅也试探地问,黝黑的眸子掠过异样的光。
“没有。”林初口是心非地说完,而后夸张地叹了口气,“凡事看来还是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你放心,我明白,横刀夺爱,非君子所为。所以,我会大度地退出的。”
周沅也按捺下嘴角隐隐的笑意,配合地说:“那真是谢谢你了。”
招呼了一声,周沅也用冰岛语跟胖胖的女店主说话。
女店主拿出首饰柜的钥匙,打开柜子,取出了这枚独特的玫瑰戒指,到前台打包。
周沅也在林初垂涎的目光中,跟女店主多要了一条纤细的银色项链,把玫瑰戒指串在了脖子上。
“眼不见为净。”林初瞥了最后一眼,拎起项链从周沅也的领口丢进了衣服里。
周沅也暗暗低笑,抬手抚过她的头顶,“走吧,我们去看日落。”
去往杰古沙龙冰河湖的车程漫长,久到林初都睡睡醒醒好几次了。
倒不是她不愿意接替周沅也开车,是他不愿意。
这一路上,许多地方都是单行桥,只能容许一辆车通过,不熟悉线路的人开起来很容易遇到麻烦。
最后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林初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不知什么时候她变成了侧身的姿势,于是映入眼帘的就是周沅也刚毅的侧脸轮廓。
下午的阳光渐渐柔和,勾勒出了他那张瑰丽的脸庞的线条,林初霎时专注地看入迷了。
“好看吗?”周沅也不知什么时候察觉了她的目光,紧致的下颚线动了动,嘴角晕开笑意。
“好看。”林初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不多看几眼,都觉得我亏了。”
周沅也失笑。
“累吗?”林初刚刚睡醒,嗓音沙沙的,格外娇气。
“不累。”周沅也侧头看了她一眼,不禁笑了,“头发炸开了。”
林初羞赧,连忙用手指去抚顺发丝,旋即用余光悄悄瞄了一眼后视镜中的自己。
很好,很完美。
“前面就到了。”周沅也冷不丁地说。
林初抬眸,倏地就被眼前的景色惊艳了。
这大概就是美到窒息的感觉了吧。
目之所及,皆是纯净的蓝,晶莹清透的蓝,如梦如幻的蓝。
湖面上漂浮着的冰块犹如一座座小小的冰山,被阳光照射之后,又似一颗颗透亮璀璨的钻石。
“自从来到冰岛之后,我的词汇库好像就匮乏了,每次除了美,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景色了。”林初被美色折服了,甘愿沦为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这才只是开始而已。”周沅也将车停在空地上,“下来吧。”
“去哪儿?”林初一边问,一边跟着他下了车。
湖边的风很大,渐渐落下的太阳带走了些许温度。
周沅也从车上拿出了一件黑色的防风服,拎住两侧的肩膀,“先穿上。”
“怎么感觉要去好远的地方?”林初一边玩笑地说,一边张开手臂套上了防风服,“周沅也,你该不会是想卖了我吧。”
“那也得有人要才行。”周沅也揶揄道,手上替她将衣服拉链拉到了下巴处。
“……”林初委屈地扁扁嘴,“你不要我?”
“所以,我不会卖了你。”他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
周沅也的逻辑形成了完美的闭环,竟让林初无言以对。
“走吧。”温热的手掌牵过她的手,走向了岸边的木头栈道。
栈道边上,停着几艘黑色的东西。
“这是……充气游艇?”林初愣住了。
“嗯。”周沅也跟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从他手里接过救生衣,给林初穿戴好。
“我们还真的要去远方?”林初懵懵地任由周沅也动作。
“进去湖里,会看到更美的景色。”周沅也检查了一遍,确保她的衣服都穿好后,用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穿好了自己的救生衣。
工作人员在充气游艇上接应两人,林初先上了游艇,周沅也跟在她的身后保护着她。
等两人都坐稳了,充气游艇才轰鸣一声启动了,朝着湖中快速前行着。
忽然,充气游艇晃了一下,林初哇哇直叫,“周沅也,我有点怕。”
周沅也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贴着她,将她拥入怀中。
温暖的热度透过衣服向她传递而来,林初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此时的冰河湖,很平静,只有充气游艇划过时,留下层层泛起的细小涟漪。
“天空开始变颜色了。”林初仰倒在周沅也的怀里,伸手指向了天空。
“嗯,再等一会儿。”周沅也自言自语地说。
“我第一次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是在拍杰古沙龙冰河湖的日出吧?”林初侧过头,额头蹭着他的颈窝,半扬起头,仰视着他,“那时候,你也在湖上吗?”
“没有。”周沅也垂眸,“那时候,我在附近的高处。在湖中拍摄太局限了,但是欣赏的话,置身其中是最美的。”
林初笑了笑,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这片童话般的世界里。
“周沅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的民宿,那个红色的房顶……”林初顿了顿,“是因为看了我的画吗?”
沉吟片刻,周沅也没有回答。
林初忍不住给自己搬了一个台阶,说:“不过,冰岛的房子好像都是各种颜色的屋顶,我记得我当初画的时候,也是在网上搜的照片……”
“其实,那本画册,我只翻过一次。”周沅也不想骗她,坦诚地说,“那个红屋顶,我也说不清原因,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在那么多的颜色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红色。可是,就像在失去你的那些日子里,我从未想过我们还能重逢一样。也许,这一切都是宿命。冥冥之中,我住进了你画中的民宿。冥冥之中,你回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