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公府闹出那一场风波之后,苏潇原本就传遍京城的悍妇名声更是雪上加霜。
那之后,不光没人敢给她轻易下拜帖,就连原本打着主意给袁相柳送小妾的人都消停了。
谁不知道袁夫人善妒名声在外,而且和京中那些有修养的大家闺秀不一样,要真惹怒了苏潇,万一她打上自家门去可怎么办?
到时候小妾没送成,脸却丢得满京城都是。
于是,一连好些年的光景都没人再打类似的主意,苏潇可算清静多了。
但随着一年一年过去,京中告老还乡的不少,新人也是辈出,袁相柳一眨眼也是人到中年了。
当年的事儿渐渐被遗忘,加上袁府一直未曾添丁,袁阁老膝下就只有那么一双儿女,对比其他官员府上热闹的景象,可就是独一份儿的冷清了。
袁相柳官居首辅,又是最年轻入阁的官员,子孙未来一定前途无量,自己也是会青史留名的人。
普通百姓尚且讲究一个多子多福,更不用说他们这种官宦人家,更需要传承,开枝散叶、子孙枝繁叶茂是每个人都希望的。
大家都觉得就算是惧内的袁阁老也不例外。
于是朝中官员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如今袁相柳位高权重,大家也都想在袁阁老面前留个好印象,越是年轻一些的官员越想晋升有望,自然也就越主动地巴结。
最初是三三两两有人送美婢到府上来,漂亮倒还是其次,这些姑娘的身材都挺丰腴的。
送人过来的官眷夫人暗示的也很明显。
“这叶儿最是好生养,一手汤水料理得也好,而且为人本分老实,无论以后能生几个,那是绝对不会和袁夫人争宠的。”
“到时让她多给袁阁老添几个儿子,袁夫人面上也有光不是。”
苏潇嘴角抽动,看着这位新晋探花郎的夫人,显然是初来京中不久,对她之前的名声也不十分了解,几乎是每句话都能踩到雷。
不过苏潇如今也不是原来的小年轻了,比起从前更能沉得住气一些,没有当众下这位言夫人的脸面,也把那两个美婢给收了下来,只不过转头就打发去了庄子上。
她这事儿做得明显,送人出城时也大张旗鼓,想让众人看着点儿,知道风向往哪吹,也省得再给她找这种事儿。
有些人倒是看懂了风向,打消了心思。
但也有些人特别头铁,一点都没有警醒,还以为是言夫人送的人不合袁相柳心意。
这日,大理寺少卿孙伯过寿宴请,苏潇和袁相柳双双到场。
期间两人被安排在上座,琳琅满目的各色酒菜端上来,接着鼓乐声响起,两排穿着清凉的舞女进来开始翩翩起舞。
这些姑娘身段极佳,一个赛一个的精神,水蛇腰轻扭,水袖翻飞。
跳到中途时,一个绑着红绸的女人从天而降,从房梁上飞身而下。
红绸挂在横梁上,舞女借力足尖轻点,在大厅内环绕着飞了一圈儿,所过之处香风四起,还有片片花瓣飘落。
苏潇不太适应这种过于浓重的脂粉香,往袁相柳那边挪了挪。
下一瞬,女人手中的红绸搭到了他们这边梁上,一个跃身便飞到了这边来。
苏潇只感觉一到红影在眼前闪过,丝滑的绸子带起来一阵香气滑过她肩头,还没等她抬头瞧上一眼,那道红色身影便直直落了下来。
苏潇和袁相柳挨着坐在桌子后面,中间不到半人的距离,因为刚刚躲那阵香风,苏潇往袁相柳那边挪了半寸,已经挨上了。
袁相柳在红影落下时侧身往旁边躲了躲,于是那道身影不偏不倚地落到了苏潇怀里。
因为发生的过于突然,苏潇还伸手挡了一下,没想到下一秒怀里就多了个穿着清凉,婀娜多姿的红衣舞娘。
“……”苏潇。
近距离闻香味儿更是浓重,苏潇低头与怀中人大眼儿瞪小眼儿。
舞娘横着坐在她怀里,露出的细腰盈盈不堪一握,身上红色的薄纱若隐若现,妆容浓艳,很有点儿以前春风楼那些姑娘的扮相。
各种微妙的表情在苏潇脸上变幻,最终定格在隐忍的怒意。
“……”那舞娘也傻了,她明明是冲着袁相柳来的,却不知怎么就落到了苏潇怀里。
落下时她还下意识勾住了苏潇的脖子,这会儿反应过来,她赶紧把手松开表示自己的无辜。
苏潇没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舞娘被她这没什么情绪的目光盯得有些毛骨悚然,赶紧又撑着后面的桌子,从苏潇身上站了起来。
在场宾也都被这一幕给雷到了。
促成这件事的孙少卿更是脸色青黑,不明白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乌龙。
“不再多坐会儿了?”苏潇看着舞娘,神色不明的笑了笑。
舞娘尴尬得无地自容,一边整理裙摆一边步步后退,“是奴家失误了,那红绸没有挂住,袁夫人莫见怪。”
“你还知道我是袁夫人呢?”苏潇道。
“……”舞娘噎了一下。
孙少卿告诉过她今晚的目标是谁,她认得袁相柳,那么坐在袁相柳旁边的苏潇自然就是袁夫人。
她猜也猜得到。
只不过这并不符合常理,正常来讲她连袁相柳都不应该认识。
孙少卿也觉得十分尴尬,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倾城是方悦坊的舞娘,当年也是一舞动京城的角儿,京中不少官员都请倾城去府上跳过舞,想来是从前在宴会中见过袁夫人。”
他这话不只是解释,还是一种提醒。
倾城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应是,顺着说道,“以前在宴会上见过袁夫人。”
苏潇没有深究,主要是深究也没有意义,她总不能因为某人试图勾引袁相柳,就把人惩处了。
就算是她府上的下人不检点,最多也就是发卖出去。
而倾城不是她手下的人,自然她也无从管起。
只是闹出这样的乌龙,后面也是没什么心情了,苏潇早早就借口离席,拉着袁相柳回家。
袁相柳之前在宴会上一直表现得非常淡定,包括那个舞娘掉下来的时候,他也只是灵活躲过。
这会儿上了自家的马车,再没有其他外人,他才后知后觉笑个不停。
苏潇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肯定是笑她之前傻乎乎接着人家姑娘。
她没好气地白了袁相柳一眼,“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谁能想到那舞娘奔着袁相柳来,却失手掉她怀里呢!
而她伸手接了之后,也没法再把人扔出去。
不过想想当时那场面也是挺搞笑的。
苏潇忍不住笑出来,笑完又狠狠瞪了袁相柳一眼。
“都怪你,天天的拈花惹草!惹得人家小姑娘都想往你怀里砸。”
“冤枉。”袁相柳笑够了,抬手告饶,“孙少卿是大理寺新提上来的,对京中事务对你都不了解,我哪知道他打这样的主意,若是知道我便借口推了不来了。”
苏潇哼哼一声,对此不置可否。
等回到了宅子里,她让翠红去准备热水,然后斜了一眼袁相柳。
“你也给我好好洗洗!洗干净一点儿!”
先前那舞娘身上香味实在是重得很,都有些呛人,弄得她觉得身上现在都还带着那股子味道。
袁相柳离她这么近,又和她一个马车回来,自然也沾染上了那股味道。
苏潇不喜欢袁相柳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两人用的熏香一直都是袁相柳调配的,是和别人都不太一样的味道。
哪怕是同样配方的香料,用法用量和先后顺序不同,调出来的香味儿也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两人身上的味道是不同于其他人的独一无二。
沾染上别的味道,会让苏潇觉得袁相柳好像被染指了一样。
“不如一起洗,不是更省水?”翠红离开后,袁相柳上前,拉过苏潇。
“咱们家大业大的差那点水吗?”苏潇眯着眼睛看着他,指尖在他胸膛意味深长地点了点。
“而且你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欢,洗干净之前不许碰我。”
说完她一把推开袁相柳,转身扬长而去,只留给袁相柳一个绝情的背影。
好好清洗了一番,苏潇换了身干净的里衣回到房间。
不多时,袁相柳也洗好了回来,一头长发半湿不干披散在身后。
苏潇拿了布巾过去帮他擦,差不多擦干了之后,将人推上了床。
“怎么今晚这么主动?”袁相柳抓着她的手,“还真吃醋了?”
苏潇被拉得扑在他身上,单手撑在床边直起身子,冷着一张脸盯着他,“怎么?还不能吃醋了?”
“怎么会?夫人想什么做什么我哪敢置喙。”袁相柳忍着笑,“只是没想到你会吃醋。”
都老夫老妻的人了,过了这么多年,苏潇对他了解得不能更了解,他觉得苏潇应该不会和这种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乐坊舞娘吃飞醋。
不过看苏潇的样子,又好像真的有点儿吃味,这倒让袁相柳意外,同时又有些愉悦。
好久没有这种情趣了。
“你这是真吃醋了,还是逗着我玩儿?”他不确定问。
“一半儿一半儿吧。”苏潇模棱两可的说,推着他在床上躺下,命令道,“躺好。”
袁相柳不明所以,但乖乖听话的躺平,挑眼看着苏潇,“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对我动刑吗?”
“动宫刑怎么样?”苏潇挑了挑眉。
“你舍得?”袁相柳眯了眯眼睛。
“是你舍不得吧。”苏潇哼了一声,跳上了床,双腿分开跨坐在袁相柳身上。
袁相柳眸色暗了几分,一只手搭在她腰间,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轻轻揉着,逐渐加重力道。
苏潇捉抓住袁相柳作乱的手腕,往上压到了袁相柳头上,然后从枕边拿过袁相柳的腰带,将袁相柳两只手并在一起,在双腕上绕了两扣,紧紧系上。
“真要动刑啊?”袁相柳揶揄地看着她,“我碰都没碰那舞娘一下,夫人好大的醋劲儿。”
苏潇哼哼两声,指尖顺着他胸膛缓缓摩挲而下,到小腹处仍旧紧实的腹肌上轻轻捏了两下。
袁相柳闷哼一声,眼中的调侃变成了暗色,藏着深邃的欲。
“潇潇。”他低哑地叫了一声。
察觉到他的变化,苏潇有些得意,“这点儿忍耐力都没有,你求我呀!”
“求你。”袁相柳从善如流。
“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苏潇撇撇嘴,“你这求得也太快了!”
好歹挣扎两次再求呀!
苏潇掐了一把袁相柳腰上紧实的肌肉,哪怕公务再繁忙的时候,袁相柳也不会松懈晨练,虽然已经不算小年轻了,但身材还是很好,肉也很紧实。
苏潇又掐了一把,阴阳怪气道,“身材再好也到年纪了,那些人还总想给你塞人,也不想想你这年纪正是该保养的时候,左拥右抱你消受得来么?哪还有年轻那些劲头,也不怕累着你……”
苏潇话没说完,就见袁相柳手腕一翻,也不知怎么弄的,竟是轻易挣脱了她系的腰带。
“你……”苏潇震惊他这一手,却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下一瞬,两人位置颠倒,换苏潇被压在下面。
“没劲吗?”袁相柳撑在她上方,眯着眼睛问。
“什么?”苏潇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没年轻的劲头?”男人手往下,在她腰间摩挲,意有所指,“我你让你觉得没劲儿了?”
这还真是一语双关。
苏潇翻了个白眼,故意道“那肯定是不如年轻的时候……”
“恩。”袁相柳什么都没说,只应了一声。
“恩什么?”苏潇不明所以。
“恩我知道了。”袁相柳伸手将床幔落了下来,倾身压下,“努力让你找回年轻时的劲儿。”
“你……”
……
第二日,苏潇日上三竿才起来,下床时捶着酸软的腰,在心里骂袁相柳不是东西。
翠红带着两个小丫鬟进来送水,见苏潇有气无力的模样,已是见怪不怪。
虽然这几年两人很少这么孟浪,毕竟也算老夫老妻的了,但在两人新婚那几年,可是非常……
翠红贴身侍候苏潇,经常能看到苏潇身上的一些吻痕和痕迹。
两人少年夫妻,后院又没别的女人,没人分宠,袁相柳有什么精力自然都是给苏潇。
两个小丫鬟年纪小,倒没有翠红这么淡定,见苏潇虽然疲惫,但眼角眉梢透着股餍足的风情,让她们面红耳赤。
因着这个原因,晚上两个小丫鬟看到下朝回来的袁相柳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也只是不好意思,别的她们也不敢多想,毕竟来府中第一日,翠红就拿香草做前车之鉴给她们训过话。
她们是万万不敢有旁的心思的。
……
卧房,苏潇趴在软榻上,闭眼哼哼。
袁相柳坐在边上给她揉着腰,问,“这个力度可以吗?”
“正好。”苏潇舒服地喟叹。
“不嫌劲小了吗?”袁相柳笑。
苏潇一噎,用沉默抵抗这人的厚颜无耻。
“纳妾的事,我解决了,潇潇不用担心了。”袁相柳又道。
“你怎么解决的?”苏潇震惊地转头看他。
又散布了什么她不好的名声?
袁相柳神秘一笑,“过几日潇潇就知道了。”
……
七日后,苏潇偶尔听到京城已经传开的一则秘闻。
袁首辅人到中年,床笫之事上力不从心,找了给皇上照看御体的太医院院首开了药。
先前蠢蠢欲动的众人瞬间偃旗息鼓。
袁阁老堪堪四十,这年纪说来也不算大,但家里才一个夫人就力不从心了,再有人敢提纳妾的事,那不是往袁阁老肺管子上戳么?
于是再没人往袁府塞人,纳妾风波就此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