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潇抬头瞟他一眼,表情有些无奈,问,“云醉和云珠都睡了?”
“已经睡了。”袁相柳在她身后坐下,伸手将她带进了怀里,“有心事?”
“就是胡思乱想而已。”苏潇靠在他身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突然发现这京中还不如在盐州的时候自在有趣。”
“怎么说?”袁相柳勾起她一缕长发,在指尖绕了个圈,“今日不是才去陈侍郎家参加了茶会?怎么,玩的不开心吗?”
何止是不开心,简直就是……
苏潇回想这几日参加的两场宴请,简直就是坐如针毡,无趣至极,还非常疲惫。
她是直性子的人,又是乡野出生,说到底也不懂什么规矩礼数,更没有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
而京中这些夫人,大多都是书香门第出身,举手投足间都很是拿捏着范儿,说话也是百转千回,骂人都是拐弯抹角,一个个都不是善茬。
原来在盐州的时候,袁相柳可以说是盐州城最大的官儿,其他不管是官员还是商贾,即便不讨好袁相柳的,也不敢逼袁相柳做什么事。
是而,苏潇也就不用被迫参加什么宴请。
她偶尔参加商会都是直奔主题,聊的都是生意上的事儿,间或有一些人拍马屁,苏潇也不往心里去。
只是如今这种宴请,和生意半点儿不沾边儿,那些后院妇人聊的都是东家长西家短的一些后宅之事。
哪一家的主君宠妾灭妻了……
哪家的小妾是个狐媚子,如何如何了……
说来说去都是这些事情,乍听两回还觉得八卦新奇,听多了实在腻歪,且也插不上话。
苏潇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京中一百个官员,九十九个家中都是有小妾的,无非多少而已。
但是她家后院清净,就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她和那些妇人没什么共同语言,那些名门出身的贵妇人也不太喜欢她,甚至有几个对她有敌意。
“袁夫人只给袁大人生了两个孩子,得趁着年轻再多生几个才是,只是袁夫人一个人只怕也不好多生养,还是得多纳几个小的在后院,才好为袁大人开枝散叶。”
刘侍郎夫人聊着聊着就把话题转到苏潇身上,贤惠相劝。
那些官员想给袁相柳后宅塞人也就罢了,毕竟是有利益瓜葛,同在官场。
这些后院的妇人居然也提起这种事儿,苏潇听着就觉得心中不快,但也不好太直接的怼回去,便转了话题。
刘夫人却不依不饶,“咱们做大娘子的,可不能太善妒了,袁大人寒门出身,能熬到今天的位置不容易,更应该多些子嗣,下一代才好培养,若有一个人中龙凤,也是能光宗耀祖的。”
其他几个妇人也全都附和,赞许刘夫人的言论。
苏潇有些听不下去,她觉得这些人完全就是来给自己添堵的,冷笑一声,扫过那几个义正言辞的妇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刘夫人身上。
“既然不能善妒,刚刚刘夫人说起别家宠妾灭妻缘何那般义愤填膺?不是该大度地夸奖几句?看来刘夫人还是没修炼到家呀!”
“袁夫人真是好生厉害,都不容人说句实话。难怪袁大人这些年后院儿一个人都没有,与咱们姐妹说话尚且这般疾言厉色,后院儿要真是有几个小妾,袁夫人还不得把人吃了?”
刘夫人以玩笑的口吻说着刺人心的话。
苏潇也不甘示弱,半点儿面子都不再给她留,“刘夫人这么知道心疼家里小的,我合该和我家相公说,让他再给刘大人多送几个貌美如花的侍妾才是,不然都不够刘夫人心疼的。”
“……”刘夫人被苏潇怼得面色铁青,说了句果然是乡野出身,就扭着身子离开了。
苏潇也是兴致缺缺,看着周边那些妇人异样的目光,终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早早就回来了。
挑拣着一些宴会上的事儿和袁相柳说了,末了,苏潇无奈叹气。
“参加这些宴请感觉好累,还不如跟着商队做生意有意思,我都想回盐州和那些海商去打交道了。”
生意人的圆滑和后宅妇人到底不一样,苏潇尤其不喜欢后者。
“你不喜欢以后就不要去了,这些应酬本来也不是必要的。”袁相柳侧头在苏潇脸上亲了一口,温声哄她。
“你喜欢做生意在京中也能做,不如寻个地方开个铺子,卖商队从盐州还有苏城带来的东西,想来是好卖的。”
苏潇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转过身侧身坐到袁相柳怀里,勾着他的脖子,“你说真的?”
其实她早在进京之时就有这样的想法,甚至是前几年,在苏城开了第一家商铺之后,她也想过在京中开一家。
只是那时候她的商队最远也就通到永昌府,对京城不熟,虽说有着袁相柳的官名庇护,但是万里之遥也是麻烦,便暂时搁置了。
此番进京时,她看着繁华的街道,也萌生过这样的念头。
结果刚安顿好,就被一封又一封的拜帖给绊住了脚步。
“我想着咱们初来乍到,我若是都推了,人家肯定以为咱们高傲不好相处,恐怕对你的官声也有影响,才想着尽量和她们搞好关系。”
苏潇靠在袁相柳肩膀上,有气无力道,“只是我和她们终究还是两路人。”
那些人与其说对她有敌意,不如说是嫌弃她。
苏潇耳力甚好,刘夫人与另外几个妇人窃窃私语她有听到几句。
“原来这就是那鼎鼎大名的屠户女啊,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泼辣善妒,不知所谓。”
“这屠户女行为粗鄙,也亏得袁大人还能忍受着,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咱们算是见识了。”
那些人瞧不起她,请她赴宴更多是想看她笑话,根本就没怀好意。
苏潇也没多看得上那些人,凑在一起只能彼此生厌。
“不喜欢的人不用勉强自己应付,我努力科考做官,是为了让潇潇不用委曲求全逢迎别人。”袁相柳伸手挑起苏潇的下巴,认真对她道,“只要不是皇上逼着必须见的人,你都不用去应付,一切随心就好。”
苏潇突然觉得一身轻松,凑过去在袁相柳脸上亲了一口,“小柳你真好。”
“还有更好的,要不要试试?”袁相柳低下头来。
苏潇顿了一下,破天荒的没有说他什么,搂着他坐起身来,骑在男人腰上。
“试就试!谁怕谁!”
今日那些人说的话,苏潇并未往心里去,但是多少也提醒了她。
别人家小妾众多,确实是能生很多个孩子,和袁相柳一样年纪的许多大人后宅里面都有子女七八个了。
他们家就只有两个,会不会真的少了些?
其实再生一个好像也不错,生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不要每天耍大刀,被她打扮的像只小蝴蝶一样,粉粉嫩嫩,漂漂亮亮,好像也不错。
苏潇揣着这样的心思,这一晚分外热情,以至于袁相柳最后有些克制不住,两人一直折腾到快天亮。
袁相柳没睡两个时辰就去上朝了。
苏潇倒是睡到日上三竿,揉着酸软的腰起床,两个小崽儿都已经吃完了早饭,一个在院子里耍大刀,一个在书房里面练字。
苏潇出门,看到穿着一身利落短打的苏云珠虎虎生风地挥着大木刀,忽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房间里面,找到了那一封单独放着的拜帖。
自从搬到新宅子,苏云珠确实形单影只,看着还挺孤单的。
苏潇心里软塌塌的,招手叫苏云珠过来,问,“在宅子里是不是挺无聊的?想不想认识多一些小伙伴?”
苏云珠最近刚学会了一套新的刀法,正愁没处展示呢,闻言很是兴奋,“想想想!但是要去哪儿认识小伙伴啊?”
这条街上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官家,家里有孩子的也都拘在府里教养,但凡出门都是好几个丫鬟婆子跟着,和之前在盐州城满街乱跑的小崽子可不一样。
苏云珠昨日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儿,一个同龄的孩子都没遇见,也是寂寞。
苏潇看了看拜帖上的日期,道,“那就后日,娘带你过去玩儿,你准备准备,到时候穿的漂亮点儿。”
“好!”苏云珠兴奋地答应,两只眼睛笑弯弯的。
苏潇万分怜爱,搂着小崽儿吧唧了两口,“行了,去玩吧。”
……
苏潇用了两天时间就看好了一个铺子,等着过两日牙行和房主约定时间,就买下来,然后简单的翻修就可以进货开张了。
有商队和盐城那边的海商,货源自然是不用担心的,苏潇当即写了两封信,飞鸽传书,一封去往永昌府给苏玉文,一封则是到盐州给关山。
做完了这一切准备,国公府宴请的日子到了。
这一日苏云珠起的出奇早,穿戴好坐在餐桌上等着苏潇。
苏潇一瞧,小家伙今日有精心打扮过,将来京城后苏潇给新做的那一身新衣服给穿上了。
苏云珠不喜欢繁琐的裙子,觉得会影响她的“武功”,在盐州时一直都穿着比较凉快的各种短打。
到京城后温度没有那么炎热,苏潇给苏云珠做了两身仿骑装的小衣服,袖口腰部都有收紧,行走间非常利落,没有长裙摆不会碍事。
苏云珠也很喜欢这样的衣服,腰上别着她一贯佩戴的大木刀,小腿一晃一晃坐在椅子上。
显然是非常期待和新的小伙伴见面了。
等吃完了饭,母女二人坐上马车,前往国公府。
这次宴请,国公夫人请的人不少,基本上京城内的官眷都遍请到了。
大部分官眷都带了自家的孩子过来,都是女孩儿,年龄却大小不一,大的足足有十二三岁,小的也就像苏云珠这么大,五六岁的样子。
苏潇扫了一圈,没找到鲁芳菲,看到鲁夫人的身影后过去问道,“夫人今日怎么没带芳姐儿过来?”
“芳姐儿有些风寒,只怕带过来会传染其他小朋友,我便让她在家待着了。”鲁夫人笑了笑,引着苏潇过去见国公夫人,又介绍苏潇和宴会上其他妇人认识。
苏潇回头瞅了一眼,见苏云珠已经朝一群小姑娘那边走过去,叫了苏云珠一声,嘱咐道。
“好好和姐妹们玩,有事就来找娘亲。”
苏云珠点点头,拍了拍腰上挂着的大木刀,昂首挺胸朝湖边一群女孩儿走了过去。
湖边有六七个女孩子团在一起,为首的也是年纪最大的是严阁老老来得女的幺儿,叫严莺。
最小的是某侍郎家的女儿,也有六岁了,都比苏云珠大。
她们聊着天儿,便看到穿着一身骑装的苏云珠走过来,梳着丸子头,头上插着个木头簪子,衣服也是那么简朴,腰间还别着个木头片子一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严莺为首的几个女孩儿顿了顿,仔细打量起苏云珠来,却不是友善的目光,而是带着嫌弃和嘲笑。
“这谁家的孩子,怎么穿得跟个小乞丐似的?”
“瞧瞧那头上的木头簪子,我家下人都不用这样的了。”
“那身衣服更是笑掉大牙,这得是多少年前都没人愿意穿的款式,瞧瞧那花色,我祖母才穿这个颜色的。”
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声音混在一起,苏云珠远远的并没有听清她们在说什么,走近之后才感觉到这些人的表情似乎不是很友善。
苏云珠出生在盐州,生活环境一直很简单,她几乎没有承受过别人的恶意,并不理解这些人的神情为什么和盐州的小伙伴不一样。
正当有些疑惑的时候,就听一个人问她,“你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我是吏部侍郎袁相柳的女儿苏云珠。”苏云珠回答,看着问话的严莺,“姐姐,你们愿意和我一起玩吗?”
严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居高临下看着她这个小豆丁,“你想和我们玩吗?”
苏云珠本来是想的,她很期待今日的所谓宴会,也很期待认识新的小伙伴。
但是她感觉到这些小伙伴对她并不是很喜欢,这时也就不多想要和面前这些人玩了。
只是她还没开口,严莺就伸手夺过她腰上的木刀,从木鞘里面将木刀拔了出来。
“这是什么呀?”另外几个女孩子都错过来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