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袁相柳点点头,“我一会儿让严华过来提人。”
“今天真是吓死我了,还好有惊无险。”苏潇拍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又问袁相柳,“那王翠花他们呢?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燕王已经给了处置,但流放之路千里迢迢,想在路上动点手脚弄死几个案犯简直不能更容易。
苏潇心里气着那帮人,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袁相柳反而心态平和,道,“既然燕王已经处置,那就按他说的流放就是。”
袁相柳对于袁家人早就毫无感情,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流放并不会比直接砍头要轻松。”见苏潇皱眉,他又说了一句。
毕竟那不是过去玩乐享受的,极北苦寒之地,日日还要干活,吃不饱穿不暖,每日都是折磨。
比起一刀结果了他们,袁相柳更倾向于让他们活着承受。
苏潇想想也是,“如此说来,真一刀结果反而便宜了他们……”
“是了。”苏兰心笑着附和。
……
袁家人流放的事儿处理得很快,三日后的一个傍晚,三人便被押送着前往北方边境。
苏潇听说消息之后特意出城去看,站在一个小山坡上,远远看着青砖路上三人的身影。
三人手上脚上皆戴着镣铐和枷锁,脸上刺着明晃晃的一个罪字,由三个衙役押送,也刚出城来。
这几日在牢狱之中不轻松,袁大和王翠花又消瘦了许多。
尤其是袁大,瘸着一条腿,步履阑珊走得很慢,时不时就要被旁边的官差呵斥一声。
吕清河养尊处优惯了,也受不住这样的苦楚,出城之后没多久就软了双腿。
“官爷,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又饿又渴,让我歇歇脚吧,给我一口水喝也好。”
官差哪管吕清河累不累,只管快点儿把人送到地方交差了事,一脚踹到吕清河身上。
“快点走,再不走就鞭子伺候!”
“大人!”吕清河欲哭无泪,求道,“我家在安平县还有些田地和银钱,只要大人能让我这一路吃个饱饭,等到了安平县,我肯定给几位大人银子答谢。”
然后再想办法逃跑。
吕清河心中思量着,只要这次行贿能成功,那么下次也是容易许多,到安平县后再想办法,能逃了最好。
他才不要去那苦寒之地!
“银子?”三个官差看着他,皆是一脸轻蔑,“你以前虽有功名也就是个穷秀才,如今更是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罪犯,你能拿出多少银子?有苏老板的银子多吗?”
苏老板?苏潇?
吕清河瞪大眼睛,心中预感不好,“官爷这是……”
官差却懒得理会他的疑问,催促道,“快点走!”
苏潇在流放之前就关照过他们,要好好“关照”这三个案犯,他们收了银子自然好好办事。
“再呱噪把你嘴塞上!”
一个官差一脚踹到吕清河屁股上,顺手将人从地上提起来,推着人往前走。
吕清河行贿不成又挨了两脚,再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加快步伐赶路。
目送几人消失在夕阳下,苏潇收回视线,这才舒畅了,招呼翠红道,“走吧,回城。”
……
自从那日堂审过后,池期徇日夜不安,一颗心高高悬起,每日关注着府衙那边的动向。
他派了几波人去求见燕王,却都被各种理由给挡了回来,一时间内心更是不安,已经有感觉自己似乎是被放弃了。
那日审问他就混在人群之中,也跟着去府衙看了热闹,全程看着事件一点点反转,最后袁相柳占了上风,反将一军。
当时他就腿软得差点站不起来,知道之后很大可能就会轮到自己。
袁相柳既然有这本事,提前把证人找过来,明显就是跟着他的人,也知道他做了哪些事,怎能不恨他?
更不用说把王翠花他们接来这段时间,也一直都安排在他的庄子上住,光是帮助案犯诬告朝廷命官这一点,也能判他个流放了。
池期徇失魂落魄的回到宅子里,焦急的过了三天,得知袁家人流放的消息,出城亲自去瞧了眼。
他比苏潇去得要晚,没和苏潇碰上,但看到了袁大他们步履阑珊的样子,模样极其凄惨。
押送的官差也是不留情面,走不动就踹着人继续往前走,根本不在乎那三人的求饶和难受。
这一幕带给池期徇很大冲击,更有种兔死狐悲的绝望,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里的,坐在堂中只觉得一阵晕眩,将管家叫了过来。
“咱们派去的人燕王还是不肯见吗?再想想别的办法,一定要联系上王爷!”
他不能就这样成为弃子,他一定得想办法和燕王说上话。
“老爷,燕王这几日闭门谢,咱们派去的人连他边儿都着不到,全被挡了回来。”
管家一脸苦色,也是十分无奈。
“不光是咱们的人,这些日子但凡求见燕王的人,燕王都是一律不见的。”
他顿了顿,看着池期徇无精打采的模样,又说。
“老爷可能不知道,自从那日堂审之后,王爷因为偏向着袁家一家人说话,这几日陆续有拦截王爷马车或者找上门求告的百姓,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
“有的是爹告女儿,让外嫁女赡养自己或者给自己拿银子的。也有的是爹告儿子,让已经入赘别人家的儿子赡养自己,生的孩子跟父姓。”
“还有要堂而皇之入住女儿家里的,甚至要当家做主,都学着那袁家人,怎一个乱字了得。”
“王爷不胜其烦,这几日都闭门不出,要不是碍于情面,怕驱赶百姓传出去名声不好,只怕接近王爷落脚地的人都要被乱棍打出去了。”
燕王虽然为了顾及名声对于前来求告的百姓都以礼相待,但也仅限于此,面都不见就让下人打发出去,连带着其他人也都一律不见,以免留下话柄。
加上这盐州城实在也没有什么值得燕王拉拢的大人物,这几日燕王可以说是深居简出。
自然池家的人也就不能得见。
当然,管家是报了名的,如果燕王想见他们,也能行个方便。
但经过堂审事件之后,燕王明显不想再和池家有什么瓜葛,如今借口一律拒绝了。
纵然是池家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也是无法,这几日连管家都急得满嘴泡。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道理他如何能不明白?池家要是覆没了,他这个知道最多事情的管家也捞不到好。
此时看到池期徇自暴自弃的模样,管家也难免兔死狐悲,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两人沉默无言的时候,外面家丁突然跑进来,“老爷不好了,老爷,老爷!”
由于跑得太急,进内堂的时候家丁被门槛绊了一跤,家丁一个趔趄摔到了堂中,正好扑到了池期徇脚前。
池期徇一脚将人踹开,没好气儿道,“胡乱嚷嚷什么,有话不会好好说么!”
池家还没倒呢,这些下人居然也跟丢了三魂七魄一样,没个规矩。
“老爷不好了,外面……”家丁指着外头,叫道,“咱们府里被官兵给包围了!”
“什么?”池期徇一惊,从椅子上跌坐下去。
他坐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却不觉得疼,呆呆地看着外面。
很快,他所在院子被人从外面破开门,一队府兵闯了进来。
池期徇一个怒急攻心,当场晕了过去。
……
在盐州城横行霸道已久的池期徇被抄家了。
又是新任知府办的案子。
知府先是以包庇之罪问罪池家,接着搜出了许多账本,勾出了池期徇从前行事残酷不仁,贿赂官员,徇私枉法等一些罪行。
府衙外更是张贴了告示,所有被池期徇害过的人,只要肯告官,一经查证属实,都能得到应有的赔偿。
于是掀起了一波告官热,府衙每日都有不少曾经被池期徇迫害的百姓或者商贾前去告官,又为池期徇的罪行增添了许多证据。
不到半月的时间,府衙罗列了池期徇林林总总百条罪状,数罪并罚,秋后问斩。
判决当日,池期徇被拉着游了一圈儿的街,百姓们都觉得大快人心,手里的鸡蛋和菜叶子不要钱一样往囚车上扔。
平时大家可是舍不得这么奢侈的,自从修路之后,大家手头都宽裕了,加上池期徇以往所作所为实在可恨,结仇的人实在太多,连方家都派人好好招呼了一番,以报当初忘恩负义、多行不义之仇。
池期徇的事儿在盐州城沸沸扬扬传了一段时间,得益于这两场官司,盐州的百姓也对这位新知府更加信服,街头巷尾时常都能听到关于袁相柳的议论。
袁相柳也没闲着,这边刚处置完了池期徇,就着手和孙大人做盐场的交接。
之前盐场平乱之后改良了制盐的方法,袁相柳将安参领的手下派遣过去一部分,让盐场能够正常运转,食盐不会短缺。
此番孙大人接手盐场,势必是要再招揽一批正经盐户的。
袁相柳带孙大人巡视了一番盐场之后,给了他一些建议。
盐场之前的盐户都是土生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盐场供应他们日常生活,他们则给盐场做工。
不管做多做少,盐户们都没有额外的银钱可分,甚至盐场都不会给他们发一些奖励,这也是之前食盐产量低的一大原因。
如今改良了制盐方法,袁相柳觉得可以再改变一下盐场的模式。
为了打击私盐,盐户肯定是要一直生活在盐场附近区域的,可以避免一定的私藏夹带,这一点改不了。
但是,若还按照以前的模式,就算是给这些盐户吃些好的,穿些好的,只怕盐户们也没有足够的动力。
毕竟做多做少都是一样的生活,还是得有足够的奖励,才能让盐户更有动力。
“孙大人可以试试我夫人那些作坊的制度,以每户为标准,定下最基本的制盐产量,这个产量需是能够比较轻松达到的,在此基础之上,做得多的人能够多劳多得,定下奖励和分红制度。”
“还有,得让盐户们能定期出去采买自己需要和喜欢的东西,这样赚的银子也有用武之地,盐户自然更有拼劲,食盐的产量也就会上去。”
孙大人比袁相柳年长十几岁,但却不是个爱摆架子的人,也很愿意听取其他人的意见。
听了袁相柳的话之后,他颇有些醍醐灌顶之感。
“你这方法确实不错,这样也不用逼着盐户去干活了,还能免去许多矛盾,管理人手也不需要太多,能省下不少银子。”
原来盐场的各种管事儿和打手之所以会那么多,除了要管理盐户们不造反,也是看着盐户干活。
每年的花费都是一笔不小的银两,食盐产量却并没有提高。
孙大人一直都不太喜欢这样的管理模式,最近也在思考着怎么能将管理人手大大降低的程度下保住产量。
袁相柳这办法无疑是一箭双雕的。
两人又聊了一些制度的具体细则,沿着海岸走了一圈,快回到盐场入口的时候,孙大人手下的副官压着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过来。
“大人,这人弄了一堆炸药,想要炸盐池那边的一座山。”
那身高马大的男人已经被绑得结结实实,陈副官一脚踢到他腿弯上,迫使他跪了下来。
“又来……”孙大人眉头紧皱,上前瞧了瞧那人,明显是身上有功夫训练有素的。
他摆摆手,已经因为习惯处变不惊,“把人带下去好好审审,让他多吐点儿东西出来。”
“是!”陈副官应声,押着人下去了。
孙大人一脸无奈地对袁相柳笑笑,“燕王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这些日子以来,燕王虽然闭门谢,却也没有消停过,一直派人想渗透进盐场。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在盐场捣乱的人了。
孙大人手下两个心腹也都被贿赂过。
袁相柳和孙大人严防死守,不给燕王机会,但显然燕王也没有放弃,这不就再接再厉了。
“只怕一直等到回朝,他都不会轻易放弃。”袁相柳嗤笑一声。
孙大人赞同地点点头,“所以我得更加小心了,手下那些人也得看好,千万不能被收买了。”
这盐场好不容易收回来,孙大人是背负着任务、也是背负着皇帝的指望过来的,自然是要好好料理,不能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