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门第有别,但鲁小姐对严华有意,若严华能有个一官半职,鲁尚书或许会松动几分。”
袁相柳走过去,把喝剩的半杯茶给苏潇,“这糕点齁得慌,你少吃一点。”
“是有点儿齁,我好像把糖放多了。”苏潇就着他的手,低头喝了口茶,然后问,“明日就放榜了,小柳你紧张吗?”
“不紧张。”袁相柳笑了笑。
他自信以自己的能力考个同进士不成问题。
他已经把最想要的抓进手里,官职大小高低并无所谓,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安于一隅,便知足了。
……
放榜当日,不出意外的人山人海。
这都不是在府城和县城那时能比得了的,连旁边的茶楼都满员了。
苏潇和袁相柳虽然来得早,但也早不过那些人,听说有人半夜就过来这边守着。
十年寒窗苦读不易,有很多学子是真的拿着成绩当命根子一般在意。
苏潇眼看着没有一个半个时辰是散不开了,拉着袁相柳就近找了一间茶楼喝茶等着。
左右是他们的也跑不了,何必和那些人挤得一身臭汗。
这间茶楼人也不少,不过因为茶水点心都比较贵,吃茶的都是些家境不错的书生,一个个腰缠玉带,手拿折扇,翩翩风流,聚在二楼露台畅谈。
“你那表哥考得如何?”
“别提了,落榜!这会试人才济济,他那点儿才学算什么呀,也就平时吹牛最厉害。”
“是啊,今年会试听说只录了二百人,竞争何其大,还好我今年不用再考,不然说不定也要落榜了,连个同进士都未必考上。”
“不知今年的会元是谁?可是那位苏城的大才子?听说那位三岁会吟诗,五岁做对,可称为神童。”
“咱们京城这位才子也未必就输苏城那位。”
“还有那个叫安逸辰的,听说是从永昌府出来的,之前名不见经传,但在乡试中的文章饱受夸赞,我师父还曾提过,让我多观摩学习。”
苏潇听到熟悉的名字,记得这个安逸辰是永昌府乡试一甲。
每个府城的榜一都是佼佼者,自然也能成为关注的焦点。
“你们说的这几个人都不是,我刚听一个看榜的人说,今年的会元好像叫什么柳……”
“什么柳?陈兄,你这记性也不行呀,居然连名字都没记住。”
“挺名不见经传的一个人,之前也没听说过,我也没有特意记。”
苏潇在听到什么柳的时候就隐隐激动起来,十分想过去问问,但又怕太过张扬,让人看出端倪来。
“什么什么柳呀?那叫袁相柳,我也听看榜的人说了,这人确实不是之前哪个州府的一甲,结果却突然展露头角……啊!”
这书生话没说完,被突然窜到面前来的苏潇给吓了一跳,手上扇子都掉了。
苏潇今日穿的一身白衣,虽然没有披头散发,但她神出鬼没,瞬间也把这书生给惊吓的够呛。
“这位大哥,你确定没有听错?会元真的是叫袁相柳吗?”苏潇迫不及待的问,压抑着心中的激动。
那书生回过神来,只觉得特别无语,俯身将地上的扇子捡起来,他见苏潇长得还不错的份上,回答了这个问题,“我若是连个名字都要记错,怎么考得中进士?”
这话其实暗藏玄机,但苏潇一心都在袁相柳身上,哪有那个闲心去吹捧别人。
苏潇欢呼一声,跳到了走过来的袁相柳身上。
“会元,会元!是会元呢!”
她不敢让别人知道袁相柳就是这个会元,只是心中激动之情压抑不住,一味喊着会元两个字。
这帮读书人看到她这样的举止,都觉得不雅,纷纷嗤之以鼻。
大庭广众之下,真是半点儿修养都没有!
一直等到人群大部分都散开了,苏潇和袁相柳才到了红榜前。
哪怕事先知道结果,但是在榜首看到袁相柳的名字,心情还是兴奋和激动。
苏潇很快又在后面找到了秦轻羽的名字,一百三十名,中了同进士,排名没有垫底,而且比较靠前,还算不错的成绩。
秦轻羽非常满意,长长吐出口气,而后会心一笑,“此番科考,我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
接下来是为繁琐的殿试做准备。
放榜之后,苏潇租的这间宅子也热闹起来。
她都不知道那些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又是如何这么快就知道袁相柳便是本界会元的。
从放榜那天下午开始,人络绎不绝登门。
有宫里送赏的喜官,教授礼仪的礼仪官,还有一些苏潇从前都没听过名字的这大人和那大人……
众人送来的东西院子里都快要堆不下。
如此迎来送往了几日,终于到了殿试当天。
一大早上,宅子里的人就都起来忙活,苏潇特意给袁相柳准备了一大桶热水,让他沐了个浴,然后穿上宫里送来的衣服,一番拾到之后,才把人送上马车。
大壮坐在马车前头,握着鞭子的手都有些抖,他农户出身,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进京城。
如今他居然能送袁相柳去皇宫!
虽说只是送到宫门外,自有其太监和内侍接应,但是距离那巍峨的皇城那么近,于大壮来说也是非常激动人心的事情。
“路上小心,赶车慢点儿。”苏潇嘱咐了一句。
“是,夫人。”大壮声音发紧的应着,然后一挥鞭子。
苏潇看着马车远远离去,习惯性的想去叫香草,然后才想起来香草已经被打发了,干脆自己拉出一匹马,骑着去了天街。
天街整条街道两边,上到酒楼下到栈,都已经满了人。
都知道今日是殿试,选拔之后,状元郎会和一甲的十位进士一起游街,从皇宫出来,天街是必经之路,自然挤满了人。
众人也都想要一睹新科学子们的风采。
“不知今年这探花郎可有孙大人那么俊朗。”
“孙大人可是往前数几十年最俊的探花郎,听说是有状元之才的,因为相貌过于优越,才被皇上钦点探花的。”
“胡说,怎会这般儿戏,那年殿试的状元确实有大才,才力压孙大人一头。”
沿街百姓议论纷纷,苏潇将马拴好,到二楼提前定好的位子。
京城达官贵人实在太多,她即便想豪掷千金也订不到包厢,因为预定的早,尚有这么个位置,已经不错了。
站在栏杆前,苏潇左右扫了眼,发现酒楼中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不仅仅是书生,还有很多穿着贵气的京城商户和百姓,不光都是男子,居然也有不少女子。
其中一个女子因为身高吸引了苏潇的注意。
那女子站在另一侧的栏杆前,时不时探头看一眼楼下,苏潇目测对方得比她高一个头左右。
苏潇在女子当中,身高已经算是出类拔萃,村子里男男女女普遍不高,她一米七二的身高常被说像个男人。
而对面这个女子,身高已经赶上袁相柳了。
在一群矮个书生之中犹为鹤立鸡群。
不过这女子并不壮硕,身材是比较纤瘦的,一头墨黑长发被一只简单的银钗挽着,相貌明艳中带一丝英气,苏潇觉得还挺好看的。
她从不觉得个子高是什么缺点,只是那些男人觉得女人比他们高心里不舒服而已,才总说一些像男人一样贬低的话。
众人吃着喝着,耐心等着,晌午一过,便从宫里出来浩浩荡荡一行队伍,锣声开路。
苏潇寻声望去,远远的还看不真切,但是骑在高头大马上那道熟悉挺拔的身影,已经让她有八分确定,是袁相柳!
待那一队人马走近之后,苏潇忍不住勾起唇角。
打头的人穿着一身红衣,胸前还挂着个大红花,正是袁相柳。
他这一身着实喜庆,比成亲那日穿得还要艳。
不过袁相柳相貌冷峻,压得住这一身红色,丝毫不显得艳俗,反而更衬得那一张脸无暇如白玉。
他家小柳还真的是很衬状元这一身呢!
苏潇手撑着栏杆,半个身子都探到外面去,忍不住有些激动。
只是还没等她朝袁相柳挥个手或者叫一声,旁边就响起另一道声如洪钟的女声。
“相公,相公,快看我!”
这声音中气十足,轻易盖过了周围议论纷纷的噪音。
苏潇转头一看,发现是刚刚那个个子甚高的女子。
而随着女子喊了一声之后,下面游街的三个人全都抬头朝二楼这边看了过来。
苏潇也是这时候才分心去看袁相柳后面的两个人,依次应该是榜眼和探花。
榜眼在袁相柳身后,看着年纪应该有四十了,相貌倒是周正。
苏潇目光往后,落在那探花郎脸上时,微微吃了一惊。
这探花郎生得好生俊美!
不是俊,是俊美!
美多过于俊,一双勾人的凤眼,五官都极其的华丽,说是雌雄莫辩也不为过。
比起袁相柳的冷峻,秦轻羽的儒雅,这探花郎可以说美的像朵花一样。
而探花郎此时头上还真就簪了一朵花,只是那粉色的花朵,却还不如探花郎的相貌明艳。
只见那探花郎春风得意的一笑,然后朝着苏潇这边挥了挥手。
苏潇当然知道他不会是朝着自己,不由得又看了那高个子女人一眼。
那女子果然很激动,半个身子都要探出栏杆外面去,和身边的小丫头说,“相公他朝我招手了!相公今天真美啊!”
这女子显然就是探花郎的妻子了。
苏潇不免多打量了探花郎几眼,目测这人应该不会有自己高,也就是说,这对夫妻的身高差距还不小。
苏潇闪神了片刻,很快又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回过神来,发现袁相柳已经行到了楼下,仰头朝她笑了笑。
他这一笑温情脉脉,眉眼弯弯,瞬间就冲散了面无表情时那种冷峻的气质,惹得周围那些姑娘都羞红着脸,各种手绢儿捐花不要钱一样往下扔。
“今年这状元郎和探花郎都好俊,那榜眼虽然老了点儿,但相貌周正,也还不错,也不知会便宜了哪家姑娘。”
“可惜那探花郎已有妻室,倒是这状元郎看着年纪轻轻,想必还没有成婚,此番飞黄腾达,往府里送人的怕是都数不过来。”
旁边两个男子的谈话传入苏潇耳中,苏潇回头瞧了眼,见是两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也就没有说话。
这要是两个衣着贵气的商户,她高低得告诉告诉他们,袁相柳已经有主了!
热闹的游街过后,众人都赶紧回了府中。
不多时,便有宫里的太监过来送赏。
太监宣读完圣旨,叫后面的人把赏赐拿上来。
苏潇起身,塞了一个钱袋子过去,“请公公们喝茶。”
首领太监掂了掂分量,眉眼笑意浓了几分,“多谢袁夫人。”
袁夫人……
苏潇很少被这样叫,还挺喜欢。
“袁公子戌时还请进宫一趟,皇上有事与您商谈。”首领太监又对袁相柳道。
袁相柳恭敬道,“遵旨。”
送了几个太监出了宅子,唐密他们全都朝袁相柳围了过来,连一向稳重又见多识广的秦轻羽都多瞧了两眼那圣旨。
“主君,皇帝长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很威严?”
“这圣旨看着可真是金贵,这布的颜色好亮。”
众人七嘴八舌地询问,连这些日子消沉的严华都凑了过来。
皇帝毕竟就只有一个,寻常百姓从前只是听说,一辈子都没机会得见,包括这次考得不错的秦轻羽也没有入宫殿试的机会。
唯独袁相柳一甲十人有幸得见天颜。
袁相柳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皇上很年轻,少年老成。”
“长得好看吗?”严华大概是被鲁怡传染了颜控,冒出这么一个问题。
袁相柳就事论事,“还不错。”
小皇帝十四登基,在位刚满五年,堪堪十九岁,比苏潇还小。
不过生在帝王之家,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从小到大都是寻常事。
太后把持朝政,首辅老谋深算,皇帝虽年少却老成,看得出来并不是个草包。
众人又围着袁相柳问了一会儿,满足了求知欲,这才各自散去。
袁相柳得以脱身,拉着苏潇回到房间,顺手把那道圣旨交给了苏潇。
苏潇也是第一次见圣旨这玩意儿,不免好奇地来回摆弄。
她先前没有和那些人一起问,并非不好奇,而是他们问题太多,她插不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