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苏兰心有求于人,秦轻羽也没有因此就端起架子,一如既往的谦和,答应的也痛快。
“举手之劳而已,能得苏姑娘赏识,想必这位袁公子必定文采不凡,家父一向赏识博学之人,自然是愿意帮这个忙的。”
秦轻羽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中流露出一丝对袁相柳隔空的羡慕。
苏兰心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苏潇,“袁公子是我表妹的相公,也算是我的亲人了,秦公子也知道我亲人不多,关系最好的也便是这位表妹了。”
“原来是这样啊!”秦轻羽笑容灿烂了几分,又高兴起来,“既然是苏姑娘的亲人,我必也会当做亲人待之,你放心,等袁兄到了白虹书院,我必定对他多加照拂。”
“那便多谢秦公子了。”苏兰心笑着点头。
秦轻羽笑得双眼都弯成了一条缝,“苏姑娘不必气,不必气。”
他想起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个精致的檀木烫金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枚极为精致的玉钗。
另一样是装在信封里的一张曲谱。
“上次百花宴,苏姑娘一曲满京华艳惊四座,我又改了一套新的曲谱。”
“这枚玉钗是我闲逛时看到的,觉得很适合苏姑娘……”
秦轻羽双手奉上,眼巴巴的看着苏兰心。
苏兰心却只收了曲谱,另一枚预玉钗不曾接下。
“这曲谱我便收下了,多谢秦公子费心,只不过玉钗这般贵重的礼物,秦公子还是留着以后送更合适的人吧。”
秦轻羽肉眼可见的失望,缓缓收回了没有送出去的玉钗,但好歹送出去了曲谱,也还是让他开心,又笑了起来。
“玉钗最适合的人就是苏姑娘,我会留着,等哪天苏姑娘愿意收。”
苏潇看着这傻小子,想着之前翠萍话里话外透出来的意思,还真是如其所说,是个痴情的小公子。
苏潇对秦轻羽印象还挺好的。
只可惜,这是教谕大人的公子,家世清白,书香门第,家里不会让他娶一位青楼女子为妻。
以苏兰心的心性,便是做正妻都未必愿意,做妾那更是不可能的。
所以两人大抵还是有缘无分吧。
……
秦轻羽答应的事儿办得很快,只隔了一天,就派人把教谕大人亲手写的引荐信送到了妆点行。
东西送来的时候,苏潇正好也在铺子里,拿了一两银子打赏了送信的仆人,转而又装好百两银子,让大壮送去秦府。
名义上自然是修缮县学所用,至于这笔银子到底怎么用,那就是教谕大人自己的事儿了。
打开来看了一遍引荐信,笔锋凌厉的小楷,下面印着教谕大人的私章,准确无误。
苏潇好好把信收进了盒子里,生怕湿了皱了。
呼——
一阵冷风吹入,铺子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进入两位来。
苏潇把盒子放进柜台里面,起身相迎,“两位……”
她抬起头的瞬间愣了一下,脚步也顿住了。
进来的两人一男一女,女子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打扮娇俏。
而她旁边的男人……
一身明蓝色绣着暗纹的锦袍,头戴银冠束发,意气风发,正是许久不见的吕清河。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苏潇,吕清河也是愣了一下,而随之更多的是惊讶。
他不由得上下反复打量了苏潇两遍,甚至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如今的苏潇真是好看的……让他惊艳。
当然,从前也不是就多难看,只是苏潇从不打扮,一贯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头发为了方便挽着老气的发髻,身上还一股猪味儿。
相当的不修边幅,举止更是十分粗鲁,毫无气质可言。
没有任何一个男子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带出去也只会丢脸,所以他对苏潇一直都是嫌弃的。
但是现在的苏潇……
梳着城里最时新的发髻,妆容薄淡,更显得清秀温婉。
一身粉色锦缎对襟袄裙,衬得她更是肤白如雪,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比县城里任何大家闺秀都不输。
也把吕清河身边的女人比得相形见拙,顿时就庸脂俗粉了起来。
吕清河从不知苏潇还能这般艳丽动人,一时有些被惊艳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落在苏潇身上的眼神渐渐变得黏腻起来。
郑雪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亲密挽上了吕清河的手臂,“吕郎,你在这儿愣什么呢?”
吕清河回过神来,不着痕迹的伸手将郑雪的手从自己手臂上压了下去,勾起了一边唇角,冲苏潇露出一个自以为英俊非凡,实则有些油腻的笑容。
“好久不见,没想到潇潇也来逛妆点行,可是有什么喜欢的想买?今日在这儿碰到了就是缘分,你随意挑,钱都我来付就是。”
苏潇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不见,这人居然提前好几年油腻。
前世都是考中举人后才这么得瑟张扬。
她忍着不适,拍了拍胳膊,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这本来就是我的铺子,在这儿遇到只是寻常,没什么可值得惊讶的,两位是要买点儿什么吗?”
来者是,她瞧着两人的样子,应该也是要买东西来的,所以也没有太给吕清河没脸。
不然传出去说她们店大欺,生意做好了就刁难人,毕竟别人又不知道她和吕清河的过往,影响铺子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你是这铺子的老板,这铺子居然是你开的?”吕清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是,人需要什么吗?”苏潇忍着不耐烦问。
要不是翠红刚出去买午饭了,她才不用亲自接待这两人呢。
“听说你们铺子新上了几种色号的一点红,拿来给我看看。”郑雪冷着脸开口。
她刚才被吕清河推开了手,又见吕清河对苏潇这般殷勤,心里已经很是不爽,只是不好当着人前发作。
“好,人稍等。”苏潇转身到柜台前拿了新出的几个色号,放到桌子上给郑雪展示。
吕清河也跟着围上前来,目光落在苏潇妆容精致的脸上,放肆游走。
原本苏潇的改变就已经让他很是心动,没想到居然还把生意做的这么大,成了老板。
再不是从前那个粗鲁的屠户女了,举手投足之间都在散发着让他心动的魅力。
“这七个色号要是都买多少银子?”
“咱们店里现在有实惠,七个色号一盒是五两银子。”
郑雪回身拉住了吕清河袖子,撒娇的晃了晃,“吕郎,你说过要给我买一盒七个色号的,五两银子也不贵嘛,你可不能食言。”
“买吧。”吕清河掏出银子,出手阔气,目光仍看着苏潇。
“五两银子不过是小数目而已,但是以咱们之间过去的情份,潇潇是不是应该额外送我点东西?”
“这已经是最便宜的价格了,没有额外的赠品,人如果觉得不划算,就再去别处看看吧。”
苏潇面无表情道。
正巧这时,翠红买了午饭从外面回来了。
苏潇赶紧招呼翠红道,“回来的正好,快过来招呼人,把饭给我吧,我去后面分装一下。”
“……”翠红愣了一下。
两人的午饭从来都是买回来就吃,何时用过分装?
她是没有见过吕清河的,但也能感觉出来苏潇是在找借口,便把午饭递了过去,上前招呼两人。
“人看看我们新款的一点红吧,又上了新的色号呢……”
苏潇拿着东西便去了后面。
吕清河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摸了摸下巴,催促郑雪,“买吧,买完我们快走。”
两人离开后,苏潇提着两碗馄饨出来放到桌上,面露疑惑。
“这吕清河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五两银子付的这么爽快,瞧着也不像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模样。
自从开了这铺子,苏潇日夜繁忙,也没时间关注村上的事儿。
袁家人自从上次被她收拾了之后,也不敢再来招惹袁相柳。
说起来她也好久都没关注袁家和吕家的事儿。
也不知吕清河是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还在不在书院教书?
是住在袁世儒家里,还是住在别处?
总归是不相干的人,苏潇只是随意想想,没有深究,招呼翠红过来。
“快吃饭,一会儿都凉了。”
“刚才那两人老板你认识吗?以前是有什么不愉快吗?”翠红过来,打开食盒的盖子,将两碗馄饨拿出来,好奇的问苏潇。
苏潇端了一碗坐下开吃,回答道,“就是之前你们家姑娘特别看不上的那个吕书生。”
“那个吕清河?”翠红还有些印象。
“嗯。”苏潇点头,吹凉了勺子里面的汤,喝了一口暖身。
翠红若有所思,不禁拿这个吕清河和袁相柳做了一下对比。
相貌上两人都是非常过关的,袁相柳更胜一筹。
吕清河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也远远不及袁相柳。
看着就是那种油嘴滑舌的,哪像袁相柳那么专一,和苏潇出门,从来眼里都不多看别的姑娘一眼。
翠红得出结论,苏潇这婚退的很是应该。
吃过了午饭,苏潇又在铺子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就拿上那封引荐信准备回去了。
她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袁相柳。
赶着马车离开了铺子,快到城门口时,身后突然一辆马车赶上前来,与她并驾齐驱。
吕清河似笑非笑的声音同时传来。
“潇潇这是准备回村子里吗?生意都已经做得这么大了,还在村子里住吗?我以为潇潇已经搬来县城了。”
苏潇转头,便对上那张笑容油腻的脸。
吕清河勾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和她打招呼,“潇潇。”
“……”苏潇。
她午间吃的馄饨都要吐出来了好吗?
这人为什么非要这么笑?
他难道不知道一边唇角勾得很高的这种笑容,真的好像油煎一样吗?
英俊到没边了也抗不住啊!
更何况他还没英俊到那种程度!
前世这人是春风得意后才暴露本性,这辈子大概是春风得意提前了,油腻也提前了。
还有,这家伙跟上来是干什么?
也是要回村子里吗?是顺路还是故意跟着她?
苏潇不愿意多理会,转回头继续驾着马车向前。
吕清河赶着马车行在她旁边,嬉皮笑脸道。
“潇潇怎么不理我?都已经这么久没见了,你却连话都不跟我说,倒让我伤心呢。”
“之前你说退婚就退婚,明明咱们都说好了的,结果你反悔了,我也没多怪你,怎么你还和我生起气来了?”
“我都没想到今天会在妆点行遇到你,看到你的那一瞬间,让我想起了许多咱们过去的事儿。”
“我去你们家提亲的时候,你还给我泡了糖水喝,夸我诗念的好……”
“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却还是忘不了你,潇潇……”
“差不多行了。”苏潇忍无可忍打断了他的抒情,皱眉看着他,连鼻子都皱了起来。
“你这一套还是留着去哄别的女人吧,别浪费嘴皮子在我身上了,你就算是说得比那说书的还好听,我也不会赏你一文钱的。”
今天下午才在妆点行见过,吕清河这就缠了上来,以苏潇对这个男人的了解,无非就是看到她生意做大了,心里又蠢蠢欲动了。
这个男人来来去去都是这些招数,说真的还挺低级的,她听得也是消化不良,只想把对方踹下马车去。
可惜人家坐的不是她的马车,这宽敞的道路,她也管不着其他人的行驶,便只把话挑明了说,让吕清河不要白费功夫。
然而,吕清河却没有那么容易死心,仍旧深情告白。
“虽然不知潇潇到底为了什么与我生气,但当初到现在,我喜欢你都是真心的,你难道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也是有感觉的。”
“你这么喜欢我,还给别的女人买一点红?”
苏潇简直都不知道他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啼笑皆非,“你这张嘴呀!不如考虑考虑找个楚风馆当小倌儿吧,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成头牌。”
楚风馆,有龙阳之好的男人会去的地方,里面的小倌一个赛一个的面容清秀,而且嘴都很甜。
吕清河嘴角抽了抽,压着脾气,“潇潇何必说这么难听的话?你是不是吃刚刚那个女人的醋了?”
“我和她不过是逢场作戏,哪有半点真心?我的心早就给了你,别的女人我都不曾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