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侧妃哭天抢地要镇北王为她做主。穆三照则义愤填膺痛斥穆二熙狠心绝情。
盛京城内的绿宝却觉得,一根手指头委实便宜了韩侧妃。
要知道,穆二熙的伤养了大半个月都未曾好透。稍做大幅度的动作,伤口就牵扯得一阵阵疼。
恰逢红宝女儿的满月宴,穆二熙没有办法参加。王妃便赶了穆大漂陪绿宝一道儿过去。
穆大漂甩着她的鞭子,威风凛凛表示,“诸位放心,有本郡主在,无人能动绿宝一根毫毛。”
自从绿宝上回被绑架后,她身边又多了几个暗卫,基本上没有穆大漂发挥的余地。
王妃抢过穆大漂的鞭子,没好气说,“保护绿宝的事,二熙自有安排,不劳你费心。你睁大眼睛,看看宴会上有没有中意的如意郎君才是正事。”
绿宝掩着嘴笑。
王妃其实多虑了。每回出去,穆大漂总能瞧上几个相貌俊美的少年郎。
两人上了马车,穆大漂已经开始对满月宴上,有可能出现的美男子评头论足了。
红宝嫁在至元侯府。
至元侯府不是多显赫的人家。前一阵,至元侯更是因为宠妾灭妻、嫡庶不分受到了嘉和帝的训斥,略有眼色的人家,都远远避开了。
据说上个月至元侯的五十大寿,宾都没凑满三桌,气得至元侯在自己的寿宴上拉长了一张脸。
但今儿的满月宴显然热闹多了。
谁让红宝有两个好妹妹呢?一个嫁去了皇后娘娘的娘家英国公府,一个嫁去了镇北王府。
统统是大周顶级的勋贵人家。
且陛下虽然厌弃至元侯,但红宝夫妻作为至元侯的嫡出一脉,在至元侯宠妾灭妻这件事上,属于受害者。
于是,略有往来的一些人家,梳理清楚其中的关系,都愿意来给红宝做面子。
至元侯瞧着里里外外摆了三十桌的席面,心里直冒酸水,不甚高兴地说,“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这么兴师动众,也不怕折了福气。”
摆酒席的两个大花厅拿屏风隔开来,一面招待男,一面招待女眷。
至元侯的这一句话,两边离得近的几桌都听得清清楚楚。
喜庆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渐渐的,整个花厅都安静了。
周氏原就操心大女儿生了闺女不受夫家待见。这会子听到作为亲祖父的至元侯说出这种话,心里难受极了。
绿宝握了握周氏的手,低头寻思着,她是砸个勺子还是摔个筷子?
忽然就听到屏风那边,她爹不冷不热说,“珠姐儿尊贵着呢!她二姨母是神威将军夫人,四姨母是镇北王世子妃,曾外祖母和外祖母都是诰命夫人。她的外祖父,在下,是深得帝心的四品大员。
“这样儿的福气,别说三十桌了,便是三百桌,珠姐儿也受得起。”
绿宝,“……”
论不要脸,还得是她爹啊。
然后,由绿宝的二姐夫、神威将军言云琛接棒上场,“照侯爷的理儿,侯爷前儿大寿只摆了三桌,原来是怕折了自己的寿啊。”
不知是谁,“噗嗤”笑出声来,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至元侯。
至元侯又恼又羞,碍着满场宾的面儿不好发作,一时之间下不来台。
也有那伶俐的,说笑着打圆场,“侯爷这是得了宝贝孙女,心里高兴,喝多了说胡话呢……来来来,快扶侯爷去后头用些醒酒汤。”
至元侯也就顺着台阶,让人扶着离席了。
花厅里再度热闹起来。
女眷这边,周氏依旧愁眉不展,叹气道,“当着娘家人的面,至元侯就敢如此。背着我们,红宝和珠姐儿还不知道怎么吃苦呢。”
绿宝笑道,“母亲放心,侯夫人一向疼爱大姐姐,有她护着,大姐姐吃不了亏。
“今儿若不是侯夫人染了风寒歇在屋里,哪里轮得到侯爷全须全尾地下去喝醒酒汤?侯夫人早上去撕了他的嘴。”
至元侯夫妻不和是大伙儿早就知道的,绿宝说起来也没有什么顾虑。
有人听了一耳朵,恍然大悟道,“怪道咱们没见着侯夫人呢,原来是病了。”
夏秋交替之际,至元侯夫人总要病上一场,不是什么大事。
偏有那喜欢生事的,一脸假笑着说,“莫不是儿媳妇生了孙女,心里不痛快?”
周氏刚刚缓和了的脸色,重新苦闷起来。
绿宝朝说话那人看过去,是一个穿深棕绣金撒花褙子的妇人。
高颧骨,小眼睛,长得很是尖酸刻薄。
橙宝凑到绿宝耳边小声说,“那是咱们家英国公世子夫人的娘家嫂嫂,蒋家的二太太。”
蒋二太太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自打橙宝有了身孕后,英国公世子夫人蒋氏就把蒋二太太的这个女儿接到了英国公府,三天两头在府里晃悠着和言云琛偶遇。
“我这好不容易胎坐稳了出来透透气,又碰到她们蒋家的人,真晦气。”橙宝偷偷撇嘴。
蒋二太太见绿宝打量她,昂首挺胸抬高了脖子,表示自己身后是英国公府,对她们镇北王府没在怕的。
“也不怪侯夫人心里不舒坦。”蒋二太太拿帕子掩嘴笑,“虽说先开花后结果,但若是像她们姜家一样,一直开花,可不大好。”
歹话说尽,她扬高了声音,“姜太太,我这人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你不会不高兴吧?”
周氏勉强笑着。
她自然是不高兴的。
只是不管她心里如何难堪、窘迫,都死死忍住了。若是因着她的缘故搞砸了外孙女的满月宴,红宝在夫家又要受委屈了。
绿宝的反应却是令人奇怪。
穆大漂摩拳擦掌,都做好了给绿宝撑场子的准备了。橙宝也已经酝酿好情绪,就等着绿宝发话开始她的表演。
谁知绿宝就当没听见蒋二太太的挑衅,没事人似的把一碟剥好的松子儿放到周氏面前。
穆大漂和橙宝对视一眼: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就在这时,有人发现,至元侯夫人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站在花厅门口。
她们有理由怀疑,是绿宝早早使人把至元侯夫人请了过来。
“亲家母高不高兴我不知道,反正我定然是不高兴的。”至元侯夫人慢慢走进来,冷冷扫了一眼蒋二太太。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这身子每逢换季总要病上一场。
“昨儿我还在想着,再不舒坦也好歹要在满月宴上露个面,省得有那起子满嘴喷粪的黑心烂货在背后嚼舌根。
“还是儿媳妇劝我,说身子重要,旁的都是虚礼。说同咱们家来往的都是懂礼数的人家,定不会故意曲解。
“呵呵,谁曾想还真有那种是非精,一天天的不挑拨离间就像要死了似的。
“我不知道多喜欢我家珠姐儿,每天都要抱上好几回。到了蒋二太太嘴里,我倒成了那种不体恤儿媳生育之苦的恶婆婆。
“蒋二太太,你如此坏我名声,是何居心?”
蒋二太太没想到她随口说两句闲话,就遭到了主家的无情打脸。
至元侯夫人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一顿排揎夹枪带棒,看着像没有指名道姓,每一个字却都是在骂她。
蒋二太太涨红脸,恼恨地在心中嘀咕,一个落魄了的侯府有什么好得意的?
但至元侯夫人毕竟是一品侯夫人,蒋二太太这会子势单力薄不敢硬刚,陪笑着说,“我也是关心您……”
绿宝轻拭嘴角,一下子笑出声来,“蒋二太太有空关心侯夫人,不如关心一下家里的小儿子。
“才十八九岁的年纪,就色胆包天瞧上了自己的庶母,夜里还摸去了庶母的房间。
“也不知道是蒋二太太没有把儿子教好,还是你们蒋家家风如此?”
蒋二太太脸色大变。
这件事她处理得干干净净,姜绿宝怎么会知道?
橙宝反应也是快,立刻“啊呀”一声惊讶道,“前一阵儿听说蒋家没了一个小妾,莫不是——”
她拍着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众人从蒋二太太的神色和橙宝的只言片语中,脑补出各种“霸王硬上弓”和“杀人灭口”的好戏。
蒋二太太恼橙宝多嘴,更恼绿宝大庭广众之下坏了儿子的名声。
她沉着脸说,“世子妃捕风捉影的本事倒是不小。我儿读圣贤书长大,怎么会做出如此寡廉鲜耻的事情来?
“明明是那贱人耐不住寂寞,费尽心机勾引我儿,叫人发现后,羞愤难当投了井。”
绿宝没有和蒋二太太分辩那小妾是自杀还是他杀。
因为这都不重要,不管她是主动勾引还是被迫委身,在这个时代,她都只有死路一条。
查到蒋家这件事的时候,绿宝并没有立刻通过报纸曝光。
因为她知道,在这个阶级分明的社会,蒋家少爷哪怕臭名昭处,但只要他想娶妻,就一定娶得到。
区别只在于,他娶得是名门贵女还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亦或者那些身不由己的女孩儿。
今天若不是蒋二太太撞到枪口上,绿宝也不会当众揭蒋家的短。
她诧异极了,“您是说您家那个三天两头就泡在欢场里、还没娶妻屋里就七八个通房、亏空了身子日日喝补药的小儿子是读圣贤书长大的?
“乖乖,敢情您家的圣贤书同别人家的不一样啊。”
花厅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蒋家这个幺儿,有没有给他爹戴绿帽子她们不确定,但不学无术、好色贪欢是众所周知的。
蒋二太太哪里还坐得下去?只恨这会子小姑子英国公世子夫人不在身边。
不然这些趋炎附势的女人哪里敢如此嘲笑她?
她只得借口家里有事,速速离了至元侯府。
想着今日之事传出去,恐对幼子的婚事有碍,不由恨上了橙宝和绿宝。
“镇北王世子妃我一时奈何不了,姜橙宝是英国公府的儿媳妇,我拿她还没有办法吗?”
蒋二太太暗自下决心,一定要让姜橙宝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