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论容貌跟才华,程氏并不比京都任何贵女差。只因算命先生说她八字不好,与家里人犯冲,故而一直说不到好人家。拖到十八岁,勉强应下了王家这门亲事。
让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死了婆娘的鳏夫已经是够委屈了,可偏偏家里人却不以为然,反而觉得她是高攀了人家侯府。将她嫁出去之后,更是如释重负。偏偏她肚子还不争气,嫁到靖远侯府一直未生个一儿半女,就越发被人诟病。
若非有一个疼爱她的兄长,她还不知道这日子怎么熬呢!
“侯爷没认错?那位可是位高权重,他不在京都呆着,来金陵做什么?”程氏心里泛着冷笑,面上却
不动声色。
靖远侯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此事乃小七亲眼所见,又岂会弄错?!”
听到小七这个称谓,程氏心里又是一哽。
王七娘,又是这个王七娘!
王七娘名义上是她的继女,可却从未将她这个继母放在眼里。她嫁过来王家时,王七娘已经懂事,对她这个继母充满了仇视,仿佛她占了她母亲的位子,对她颇为不敬。
然而,靖远侯因为与王七娘的生母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感情甚笃,对亡妻一直念念不忘,甚至爱屋及乌,对此女十分纵容。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程氏虽是侯府的当家主母,可底下的人都是看碟下菜捧高踩低的,见侯爷偏心七姑娘,他们自然也就不把她这个侯夫人当回事了。
久而久之,程氏在府里就被架空了。明面儿上是当家主母,可实际上却连个管事都不如。直到近几年,王七娘该议亲了,靖远侯才将掌家之权给了她这个侯夫人。
故而,提起王七娘,程氏就恨得咬牙切齿。任谁都不会喜欢一个处处跟自己对着干,甚至给自己下马威的继女。
“七娘见过萧家人,在何处见的?”程氏低垂着眉目,不着痕迹的套着话。
靖远侯见瞒不过,只好将游湖一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当然,他说的自然是王七娘告知他的,事情真相如何,他根本就没过问。
程氏听完,手指早已气得捏紧。
娘家侄女落水这笔账,她还没算呢,没想到这父女二人竟无耻到打起了救命恩人的主意。他们这是见对方身份显贵,就想着攀高枝儿了?!
想得倒挺美!
“稳妥起见,侯爷还是先查清楚的好,免得闹了笑话。”程氏皮笑肉不笑的劝说道。“万一弄错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靖远侯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于是,叫了贴身的长随出去打探。
程氏在王家这么些年吃了多少闷亏,不得不多个心眼儿。回想起侄女的落水,她早就怀疑是王七娘所为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而且,她知道,就算人证物证俱全,以侯爷的偏心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顶多就是罚她禁足抄书什么的,根本伤不到分毫。
程氏心里那个气啊!
王七娘千娇万宠,难道她的侄女就活该受罪?
想到方才丫鬟来报,说程洛洛受惊过度发起了高热,她就恨毒了程家父女!
程氏没有儿女,一直将程洛洛这个侄女视如己出。侄女大老远的来京城探望她这个姑姑,她高兴的好几夜都睡不着。可王七娘却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推下水,还险些害得侄女坏了名声,她无论如何也要替洛洛讨回一个公道。
程氏是个心思玲珑的,若是直接他们理论,肯定又要不了了之。所以,她便也打上了这萧家的主意。王七娘这般筹谋,想来萧家人的身份多半是真的。如此一来,她便将计就计,抢在王七娘前头与萧家交好,顺便保全了侄女的名声。
靖远侯在正院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出府去寻乐子了。
他最近看上了烟雨楼的一个淸倌儿,正沉迷其中,得了空就往那边儿跑。放在以前,程氏定会因为他的风流多情而伤心难过,可如今不会了。
她的心早已在他们父女的磋磨下死去,任他眠花宿柳,左拥右抱,她的情绪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涟漪。
翌日,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证实了萧让的身份。
靖远侯高兴不已,以为终于找到了攀龙附凤的机会。于是,催促着程氏去结交萧夫人,想要极力的促成两家的亲事。
可惜,他们打探到的消息,都是萧子墨想让他们知道的。至于其他不该知道的,任王家在当地的势力再大也无从知晓。
*
“娘娘,靖远侯夫人到访。”惊蛰进来禀报时,苏瑾玥正歪在矮榻上闭目养神。
昨儿个折腾得有些过,她腰还酸着呢。
“程家小姑娘的姑姑?”苏瑾玥闭着眼睛问道。
“是。”惊蛰答道。
“她来做甚?”苏瑾玥又问。
“说是登门拜谢,并送来帖子,邀您过府赏荷。”惊蛰说完,掏出一张精美的信笺来。那信笺上的字迹工整,赏心悦目,可见在书法之上是下了苦功夫的。
就凭这一点,苏瑾玥就能高看她一眼。
“不愧是出自书香门第......请进来吧。”苏瑾玥对程氏带着几分欣赏,自然也愿意给她这个脸面。
惊蛰笑着应了,派人去传了话。
约莫两盏茶功夫过后,程氏便被请进了水榭的阁楼。
“冒昧登门多有打扰,还望夫人莫要见怪。”程氏偷偷地打量了苏瑾玥一眼,不由得暗暗心惊。好在她是个沉得住气的,并未做出任何失态的举动。
苏瑾玥在程氏打量她的同时也在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举止从容,知书达理,不禁又生出几分好感来。
靖远侯府的种种,她昨日已从萧子墨的口中得知。靖远侯此人靠着祖宗的庇佑承袭了爵位,却是个毫无建树的糊涂人。得了程氏这样一位贤内助却不懂得珍惜,偏将一双儿女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令明珠蒙尘。
如今见到程氏本人,苏瑾玥更是替她感到惋惜。用那个世界的话说,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