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此时正对着栈里头的摆设挑三拣四。
“这屋子怎么连扇窗户都没有?”
“还有这褥子,晒过吗?怎么一股子的霉味?!”
“家具也都是旧的,看着就碍眼!”
原来,那黑衣人将她从庄子里弄出来之后,改头换面了一番,然后将她安置在了一家不怎么起眼的栈里。
为了照顾她的起居,黑衣人还特地安排了一个婆子伺候着。
“夫人,如今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您将就着些吧。”这婆子是临时雇来的,并不知崔氏的身份,只当她是哪个老爷养在外头的相好儿,故而并没什么好脸色。
崔氏气得一噎,狠狠地瞪了回去。“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么,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那婆子撇了撇嘴,说道:“夫人想要耍威风,尽可以回府上去。我不过是拿了人银子,过来搭把手,可不是谁家的奴才!”
崔氏好不容易得了自由,本以为可以享几天福,却没料到他们找来的竟是这么个不懂规矩的,气得身子都颤抖了。
只是,不等她再骂出难听的话来,那婆子将碗盘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搁,甩脸子就走了。“您爱吃不吃!”
崔氏看着那几道没什么油水的饭食,那个气啊。
她可是给了她整整一锭银子,就给她吃这个?
“你,你给我回来!”崔氏站在门口喊道。
那婆子嗤了一声,对她的呼来喝去置若罔闻。“呸,还真把自个儿当贵夫人了!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崔氏可不是以前那个国公夫人了,养尊处优,保养得当,年近四十看起来像三十出头。自她被国公爷厌弃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憔悴不堪。加上底下的人怠慢,吃的用的都大不如前,哪里还能维持原先贵夫人的模样。
去了庄子上,更是灰头土脸的,连上好的脂粉都用不起。如今的她,面容憔悴,皮肤暗沉粗糙,身材走样,宛若五十岁的老妪,莫说是那伺候的婆子嫌弃她,怕是照过镜子之后,她自个儿都要吓得不愿意再多瞧一眼。
崔氏骂骂咧咧半天,也没人打理她,只得悻悻的进了屋。
因为是炎热的夏季,栈的生意并不怎么好。除了偶尔有过往的商会打尖住店,平时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故而,不管崔氏怎么闹,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黑衣人临走之前不知道对掌柜的说了些什么,他们都只当她是个疯婆子,顶多说上一句可怜,并未放在心上。
就这样,崔氏就在栈里安顿了下来。
家丑不可外扬!崔氏虽已不是国公府的人,可到底与国公府牵连甚广,大半夜的不见人影说出去也不怎么光彩。国公府不敢报官,只得暗中搜寻。找了几日,仍旧杳无音信,国公爷怕打草惊蛇,只好暂且将大队人马召回,只派了几个机灵的暗中打探。
苏瑾玥得知此事,还是苏瑾瑚带着沐瑾璃过府玩耍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
“四姐姐,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是大伯父下令封了口,不许任何人提及此事......”苏瑾瑚偷偷地打量了苏瑾玥一眼,就怕惹得她不高兴。
苏瑾玥听完她的讲述,倒是没多大反应。崔氏于她而言,早已不具威胁,根本不足为虑。
她端起酸梅汤抿了一口,不甚在意的说道:“放心,我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外人跟你置气。”
苏瑾瑚见她没有生气,这才释然的笑了。“大伯父不告诉四姐姐,想来也是怕你费神。”
她本就是个跳脱的性子,很快就说到了别处。“前些时日,大姐姐哭着回府,说是要跟大姐夫和离呢。”
“哦?这倒是稀奇!”苏瑾玥觉得有趣,就多说了一句。
“可不是?就大姐姐那性子,要有这底气,也不至于被那一家子欺负这么多年还一声不吭的!”苏瑾瑚语气轻快的说着。
“这一回,又是因为何事?”苏瑾玥问道。
“说是大姐夫暗地里偷偷挪用了大姐姐的嫁妆,在外头养了个妾室。”苏瑾瑚只听人说了一嘴,并不知具体情形如何。
“亏他还是个读书人,居然做出这等有辱斯文、不要脸皮的事来!”苏瑾瑚恨恨的骂道。她虽然不喜苏瑾珍那种温吞的性子,可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自然是站在自家姐妹这一边的。
“奴婢也瞧着这大姑爷不是个好的!上回见了咱们王妃,眼睛都看直了,一看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语心里藏不住话,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还有这等事?”苏瑾瑚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苏瑾玥睨了不语一眼,轻声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你且说说,结果如何了?”
听故事听到一半,最难受了!
“二伯母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你也是知道的,如何肯轻易的遂了她愿,自然是不肯同意。还搬出什么三从四德的大道理,将大姐姐骂了个一无是处。还说......还说是她自个儿没本事,管不住自己男人还有脸回娘家求助......”苏瑾瑚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有些话实在是羞于说出口。
苏瑾玥挑了挑眉,这的确是冯氏会做出的事情。
“祖母也不管么?”
“祖母只道这是祝家的家事,不好插手。不过,她老人家怜惜大姐姐,倒是派了个得脸的嬷嬷送了大姐姐回去。”
苏瑾玥点点头。“先静观其变。若祝家不知悔改,那之后苏家做什么就占了理了。”
“还是四姐姐瞧着通透。”苏瑾瑚适时地恭维。
沐瑾璃抬起头来,睁着葡萄般的眼睛附和道:“四姐姐最聪明。”
苏瑾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剥了颗花生塞进她的小嘴里。“阿璃也很乖!”
沐瑾璃开心的眯起眼睛,吭哧吭哧的嚼起花生来。
那腮帮子一股一股的,怎么看都觉得可爱。
看着她肉嘟嘟的小脸,苏瑾玥不禁想起了苏四爷。“四叔近来可好?”
“四叔被请去太学做老师,每日早出晚归的,忙着呢。”苏瑾瑚支着下巴答道。
苏四爷纵然离京多年,但昔日的风采依旧,不知怎的就入了今上的眼。他不喜官场那一套,景帝便让他在太学做了博士,负责教授经义一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