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轻澜正式动手的日子,是在八月五日这天。
酒精的纯度经过两次的测试,虽然不敢保证是一定是七八十度,但应该相差不远,就是老酒鬼喝上一口,都直呼受不了。
地点选在了离厨房不远的一间仓库里。
仓库里的东西都已经清理干净,还用醋把场地都喷洒了一遍。
手术对象是一只羊。
给羊灌了麻沸散后,先在外面把它羊腿上的毛刮了个干净。
然后抬到消毒过后的方条桌上。
“进入手术室,要穿着特制的手术帽、口罩和白大褂,手术工具还有你们的手都得经过消毒……”
薛小苒戴着白帽,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鞋底还套着长长的白鞋套走进库房后,自行用边上准备好的白布帕,沾上酒精后,把手擦拭了一遍。
跟进来的濮阳轻澜、郁风扬,还有连烜也同样裹得像只傻笨的白熊,三人露在外面的眼睛都显得有些不自然。
站在窗外看热闹的董明月她们,个个看懵了眼。
“他们穿得这么古怪有什么作用?”董明月低声嘀咕。
“县主说,平常穿的衣裳看似很干净,其实会带着一些眼睛看不见的脏东西,这些脏东西接触到伤口,容易引起别的坏毛病,比如发脓、发炎之类的症状,所以,穿着特制的消毒过的衣裳,就能减少脏东西接触伤口的几率。”
乌兰花把刚学到不久的理论一一摆出,看着她们听得一脸认真,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虽然,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平常穿的衣裳有脏东西?”赵永嘉下意识往身上看去。
她今日特地穿了件新制的鹅黄色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颜色亮丽莹润,轻薄的料子净洁清新,哪里会有什么脏东西?
董明月也往自己身上瞅了瞅,同样一脸疑惑,哪里脏了?
其实,不单是她们疑惑,濮阳轻澜他们同样一脸茫然。
只是,薛小苒坚持这么做,不换上这一身白,就不许进入这临时布置的手术室。
要给羊接筋,就得先把筋弄断了,这个过程有点血腥,当然,这都不用薛小苒操心。
等他们弄好后,薛小苒凑过去发现,桌上并没有显得很血腥,原来濮阳轻澜用银针止住了流血的穴位。
“表哥,你还学过兽医呀?”薛小苒赞叹一声。
“咳,跟乡下的兽医学过一点。”濮阳轻澜有些尴尬。
“不错,不错,触类旁通很厉害呢。”
他们都戴着口罩,说话显得有些闷声闷气的。
“用消毒过的镊子把断了的筋找出来……”
薛小苒没有继续废话,开始指挥濮阳轻澜干活。
连烜双眸清冷沉稳,他站在不挡光的一边,挑着一个特质的白纱灯笼给濮阳轻澜打光,他特地早早把一天的事情处理好,硬挤出时间,也要跟着进到手术室观摩。
郁风扬作为助手负责打下手,他也是经过提前培训过的,各种工具和流程基本都已熟悉。
这孩子从小跟着濮阳轻澜四处飘荡,也是见多识广的一个孩子,心理素质是杠杠的,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做到临危不乱。
薛小苒当然就是个纸上谈兵的指挥者,用她那点少得可怜的基础知识从旁协助。
最主要的灵魂人物,还是濮阳轻澜,他收拾起平日任性不羁的性子,满眼皆是谨慎认真。
都是摸石头过河的新手,一场手术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永嘉郡主几人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探头探脑,时间一久,就坐到了端来的杌子上等候。
库房的门被打开后,濮阳轻澜和郁风扬抬着用竹板固定好伤口的羊出来了。
一股血腥味夹杂着浓重的酒味从屋里飘了出来。
羊圈早就清理得干干净净,同样用醋消毒过,把羊抬进去小心放好,等它自然醒来。
“艾玛,热死人了。”薛小苒解下口罩帽子鞋套,放到门边准备好的竹筐里,“都放进去,洗干净后,拿去消毒,下次可以继续用。”
这可是绣娘连夜赶出来的活计。
连烜把手里的一堆白都扔进了竹筐了。
“这样就行了?”董明月她们呼啦啦跑到羊圈旁观看。
“得观察十天左右,当然其间还得上药换药,伤口好之后,需要康复训练,等完全愈合后还得拆除缝合的丝线。”
薛小苒抹着汗走了过去。
濮阳轻澜脱下帽子口罩,大口呼了口气。
他从前缝合过外伤,但接筋是第一次,虽然对象是只羊,可他丝毫没有松懈。
“辛苦了。”赵永嘉小声说了一句话后,给他递上一杯茶。
濮阳轻澜看了她一眼,默默接过了茶盏。
“可是,这羊醒了之后不会到处乱跑么?”董明月盯着光了一条腿的羊问。
“所以给它固定了竹板啊,而且,这不是故意挑了个小的羊圈么,就是为了让它别四处乱窜,它也怕疼的。”薛小苒站在羊圈外摩挲着下巴观察,
“明天再捉一只猪来试试。”
连烜眼皮一跳,斜睨了她一眼。
他还没开口说话,那边的濮阳轻澜就抗议起来了,“小苒,猪味道大,还是用羊好了。”
这种短毛羊清洗过后,身上的味道还没那么大,接触过各种臭烘烘猪圈的濮阳轻澜,对猪直觉有些抗拒。
“买头小一点的猪,洗洗干净就好,也没那么臭的。”薛小苒坏笑道,“得多用不同的动物,才能从它们的不同之处找出相同的法子嘛。”
“还有啊,表哥,你缝合的手法不行啊,找块牛皮把缝合的针线活好好练一练才行。”薛小苒止住上扬的嘴角,努力义正言辞地道:
“缝合时间耗费得太久,会增加手术风险,所以要快、准、稳,相信表哥多加练习后,会做得到的。”
濮阳轻澜看着她,嘴角微抽。
这丫头有时候口里一套一套的,有些词他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唬起人来很是那么一回事,让他一时还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的眼睛就瞄像一旁作壁上观的连烜,用眼神示意,你小子不管管你媳妇?
连烜回瞥他一眼,眼睛一转,视线飘落在院角那棵香椿树上。
濮阳轻澜顿感牙根一阵痒痒。
“小苒,伤口是用针缝合起来的么?”董明月一脸好奇,“就像我们平日做针线活那样缝合么?”
“嗯,类似。”薛小苒点头,“等拆了竹板就可以看见伤口的缝合了。”
董明月若有所思,“那缝合术不应该是姑娘来做比较合适么,男子可不擅长针线活。”
“哈哈,这样说也对,不过,能有几个姑娘家看到血淋淋的伤口会不害怕的。”
就是在现代,女性外科医生也是偏少的,各种原因都有,主要还是男女体力上的差异问题,一场手术需要耗费太多体力,女性体力先天就偏弱势。
“我倒不害怕伤口,可是,我针线活也不好。”董明月笑得大咧咧的,丝毫没有为此感到羞愧。
边上的人瞧着,都摇着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