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苒当然没再跑,她浑身上下疼得厉害,刚才要不是爆发了求生的潜能,她根本跑不动。
现在,危机暂时解除,她恨不得倒在地上瘫成一堆烂泥。
哪里还有跑的力气。
“石捕快,我去给你找些水洗脸吧。”
他咳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怜,薛小苒心虚地问了一句。
石久摆摆手,表示不用,他勉力眯着眼,瞧清一个方向后,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卖瓷器的铺子,他径直走了进去。
他去那干嘛?认识人家么?薛小苒好奇,挪动着沉重的步伐缓步走到了店铺外。
“哟,这不是久哥,您这是怎么啦?”一个伙计打扮的少年迎了过去。
“……咳,阿三……咳,给我……打盆水……眼睛……进东西了,咳……”
嗓子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一样,薛小苒听了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哎,久哥,您等会儿,掌柜,久哥来了。”阿三朝内室喊了一嗓子,里面走出一个年纪略大的老者,看到石久那副样子,也吓了一跳。
赶紧让阿三去端水。
掌柜亲自倒了杯冷茶过来,“小石啊,来,喝杯冷茶润润喉咙,你这是碰到什么大案子了,居然弄得这么惨。”
石久听着,火辣辣的脸上就是一抽,什么狗屁大案子。
也是活该他今天倒霉,他应该等她出了巷子再打招呼,也许,就不会有此一劫了。
那巷子又黑又长,突然跳出个人来,也难怪会吓着她。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像只笨熊一样走路的姑娘家,手里居然会那般奇特的暗器。
闻着味就知道那是辣椒呛鼻辛辣的味道,可是,她是怎么随身携带着辣椒水的?
而且,那些辣椒水不是一片的,倒像是雾蒙蒙的。
石久把茶一口气喝下肚,火辣辣的喉咙,终于舒服一些了。
等阿三把水盆端上来,他把整张脸都浸了进去。
哗啦啦地把脸搓了又搓,总算止住了口水鼻涕横流的难堪局面。
“阿三,多谢了,掌柜的,多谢了。”石久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哑着嗓子道谢。
掌柜和阿三把他送到门口。
薛小苒安静立在路边,没有跟着进去。
不是她不想进去讨杯茶水喝,实在是,她现在的样子太过狼狈了,不好意思进去。
这一整天里,又是入水又是滚地的,身上的衣裳早就脏到不行了。
发髻也早就散开,她没空重新挽发,只用一根发带随意绑了个马尾。
粉色的骑装钻了半天花圃,又爬树又爬墙,上面全是道道泥印,一双鹿皮短靴里面还是湿漉漉的,薛小苒觉着,再不换鞋,脚丫都要捂出香港脚了。
反正,她整个人从头到尾就差没在脑门上印一个大写的“衰”字了。
石久没有意外,她会等在外面。
他认人一向准,什么样的性格脾性,他接触过后都看得八九不离十。
这姑娘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咳,姑娘,劳你久等了。”
借着店铺的灯火,石久这才瞧清了她的脸。
这无疑是个好看的姑娘家,虽然脸上带着几道红印子,身上也有些乱糟糟的,可并不影响她的好看。
先前在那条漆黑的小巷子里,他远远瞧见这姑娘动作笨拙地滑落墙头,又在地上躺了半天才勉强爬起来,加上她走路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
石久还暗自猜测,她是不是太守府里的丫鬟侍女,现在一看,他立即推翻了原先的猜测。
这姑娘虽然一身狼狈,可她眼神清澈,神情从容,身上的衣料也是上等的绸缎,显然不是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布料。
“石捕快,你没事吧?”瞧着他眼睛一片通红,鼻子嘴巴四周也是红了一大圈,薛小苒的笑容有些讪讪然。
“咳,还好,姑娘,你那是辣椒水?”石久一双红眼睛在她身上溜了一圈。
早把喷雾器收好的薛小苒点了点头,“是辣椒水,随手做来防身的,你突然冒出来,吓着我了,所以,嘿嘿……”
“是石某唐突了,不过,姑娘半夜三更爬墙又是为何?”石久的眼睛虽然依旧有些辣,可不妨碍他开始问话了。
“……”
突然被他这么一问,薛小苒先是一愣,随即眼珠转了一圈。
“那石捕快半夜三更蹲守在黑巷子里又是为何?”
这姑娘反应还挺快呀,石久眯了眯眼睛,感觉眼泪又快要流下来了,他赶紧用手抹了抹眼角。
辣眼睛的滋味真他娘的不好受。
“咳,姑娘,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可有落脚之处,石某送你过去。”
他们立在街道中,四周有不少相熟的店铺都探出了头。
石久甚至听见有人在小声嘀咕议论。
“……快来瞧呀,小石和一个姑娘站在大街上说话。”
“那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身上脏了些。”
“好事呀,久哥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了。”
“就是,他娘都盼了多久了,哈哈,咱们是不是该准备贺礼了。”
“嘘,你们别瞎说了,那姑娘可不是一般人,瞧那身衣料,是京城最新出的粉色单罗纱,小石一个月的俸禄都不够人家一身衣裳的。”
说话的是布庄掌柜,灵安府离京城的距离不算远,京城流行什么花色面料,布庄掌柜了如指掌。
他的话一出,议论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这条街是灵安府有名的商铺街,能在附近做生意的人,都是精明有眼力劲的,布庄掌柜这话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瞬间明了。
这个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姑娘家,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
薛小苒听了石久的问话,有些犹豫。
“这附近有栈么?”
她暂时只能先住栈吧?可是,明早古亦衡的下人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找出来,栈也不安全,可是,一时半会薛小苒也想不出要去哪。
连烜他们应该找到阿雷了吧,她在河边挂了那么显眼的坎肩。
找到阿雷,她就不用那么担心了,她身上有钱,在外面混几天也饿不死,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要躲过明天的追捕。
找间栈,洗掉这一身泥污,还得给身上搽点药膏,她的腰背已经疼得快要没知觉了。
弄好以后,趁着天没亮溜出城外,找个山头躲起来,他们应该找不到她了吧。
她脸上的犹豫,石久看在眼里。
“咳,姑娘先跟石某往前走。”
这姑娘分明是从太守府里逃出来的,居然还敢大咧咧的住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