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内院的妃嫔想出一趟宫门,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就算是盛宠六宫的皇贵妃也一样,她过了半年后,才找到机会,用为连烜祈福的借口,去了一趟烽台县,而他就被困在烽台县太明禅寺的地下水牢里。
“她用鞭子在我身上发泄一通后,当日就没人送粥下来,估计是她临行前,已经下了灭口的命令。”
连烜现在回想,已经能把事情串成一条线了,如果不是遇上地龙翻身,他应该早已化为水牢里的一具白骨。
“到了那天傍晚,烽台县遭遇地龙翻身,水牢内坍塌一片,我挪到水中,借着老天的力量,抱住一根被压断的粗木,从打开的豁口游了出去,顺着地下河流一路被冲了出去,晕晕乎乎间不知水上漂流了多久,直到那日,遇上了你。”
连烜握着她柔嫩软滑的小手,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听过的温柔缱绻。
屋内的灯火盈盈照耀在少女的脸色,泛起一阵晶莹柔美的光晕,连烜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在最落魄无力的时候,遇上了她,是否算是天定的缘分?
要是没有遇上她,此时的他,也许会深埋在那片苍莽的原始丛林中吧。
连烜不敢肯定猜测的结局。
但是,他能认定,眼前的女子不仅是他的福星,也是他喜欢的人。
听他叙述完整个经过,薛小苒用力地回握他的手。
他那一段路程,定然是艰辛又难熬的,一个叱咤风云,战功赫赫的男子被他至亲的人算计,囚禁在水牢里半载,内心是如何的煎熬与绝望。
难怪他曾经问那个古沐瑶,知道难熬两个字怎么写么?
说的大约就是那段难熬的经历吧。
咦?!
不对呀。
连烜瞧着她的神情,一下由感同身受的怜惜,转换为一脸狐疑。
“怎么?”连烜眼眸微眯,回想了一下他的叙述,应该没有出错吧。
薛小苒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坐正了身姿。
连烜心生警惕,不动声色地拿起了茶盏啜了一口。
“那个古沐瑶在这件事情里充当了什么角色?”
薛小苒微微侧过脸,仔细盯着他。
连烜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把茶盏慢慢放回了茶几上。
“怎么突然这么问?”
他也不直接回答,反倒问起了她问题。
薛小苒皱了皱鼻子,“哼哼,上次,你和她在花园夜会,交谈的内容我可都听见了,你问她,懂得难熬两个字怎么写么,意思不是很明显么?”
“……”
为什么这种时候,她就特别敏锐呢,连烜好想扶额,他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薛小苒眼中的狐疑越发浓重,“你上次说,以后有时间再告诉我,然后,就没下文了。”
她自己都差点忘了。
“……”
连烜无奈,想了想后,斟酌着用词说起这事,“古沐瑶在我去边境前,跑来找过我,额,表达了倾慕之情,我当时并没理会,后来,边境大捷,我应召回京,她又凑了过来,嗯,继续表达倾慕之情。”
这时,他顿了顿。
薛小苒眼眸一闪,“然后,你就动心了,喜欢上了她了?”
她就知道,其中肯定有什么事情,语气不由自有的带上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没有的事。”连烜脸色一僵,坚决否认,“只是,觉着她有些特别,和她多说了几句话而已,绝对没有别的事情。”
“哼哼,就你臭石头一样的性格,要是不喜欢,你能和她多说几句?”
骗鬼去吧,薛小苒噘着嘴,虽然知道已经是从前的事情,可她心里还是感觉有股酸气冒上来。
他居然会喜欢那种娇滴滴,怯生生,动不动就泪凝于睫的小白花?
不过,也不奇怪,古沐瑶外表柔弱,貌美如花,加上楚楚可怜的姿态,不就是直男们最喜欢的白莲花人设嘛。
连烜可不就是直男中的翘楚,被外表纯洁无辜的小白花吸引,大约也是正常的。
虽说是正常的,可她胸口那点郁气却越发堵得慌。
“不许胡思乱想,那是绝对没有的事情。”
连烜重新拉回她的手,不许她挣脱,叹了口气后,叙说起后面的事情,
“她当时接近我是有目的的,那日,城郊外的菡萏院举办游园会,我去露了个脸,她过来和我说话,随后从侍女的托盘里给我端了杯茶,我一时不查喝了下去,结果,就中招了。”
连烜自嘲地笑了笑,“绵骨软筋散无色无味,本就难以察觉,我当时又太过自信,没有足够的警惕心,加上,冷一叛变,就这样,栽在了她们手里。”
原来是这样,难怪,武功那么高强的他,都被人算计到了。
“使的是美人计呀。”薛小苒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欺我。”
“……”
连烜哑然,一时竟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哼哼,没话说了吧。”
虽然怜悯心痛他的遭遇,不过,心气依旧有些不顺。
于是,她扒开了他的手,自顾站了起来。
“我累了,我要去洗澡睡觉了,你自己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干巴巴地交代一句,薛小苒特地绕开了桌子往外走,以防他逮住她不放。
连烜瞧着她绕过黄花梨木八仙桌后,像只兔子般,迅速蹿出了门外,他只觉一阵头疼。
这闹得是哪门子事呀?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他不是说了么,古沐瑶接近他是有目的的,怎么她还是不依不饶的呢。
连烜仰头,恨不得长啸一声。
也罢,今天她是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一晚,明儿也许她就消气了。
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对吧?
应该对吧……
连烜带着不确定往外走去。
红姑迎了过来。
“她今天受了惊,红姑,这几日要多注意些。”连烜叮嘱一句。
“是,殿下。”红姑恭顺应下。
连烜点点头,后首看了眼,才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