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指腹上厚厚的一层茧子,都是自己自小练武磨出来的,十八般武艺,他都尝试过。
少年时便梦想仗剑走天涯,可看着李家几个哥哥的结局,看着自己父亲被贬,他心中多了些悲凉和失望。
“那会儿,中原流贼肆虐,百姓苦不堪言,北边,建奴又时时寇关而下,屠戮中原,朝廷却是无力,卑职当时想,就算考中了进士,卑职又能如何呢?卑职虽有武艺,但也比不上李将军一家,就连他们也镇不住辽东,区区卑职,又有何用?”
“再者,五哥善战,却被朝廷猜忌而罢官,终身郁郁不得志......”
“本将又何尝不明白......”卢象升颇是有些感同身受,曾经的他虽为宣大总督,可朝中杨嗣昌始终盯着他。
那时,朝中要和建奴议和的声音很大,主站派除了自己,就没多少人,陛下也左右摇摆不定,使得局势很是被动。
十一年年末的那一场战役,自己本已是做好了捐躯的准备,却不想陛下能有如此奇策,让整个局势翻转,让大明有了喘息之机。
“所以...”卢象升突然问道:“是十二年对建奴的大胜,才让你下定了决心,进京赶考?”
“是,但也不全是...”李信笑了笑,说道:“卑职在杞县看到朝廷的公告,说要加开科举,不限选用人才,卑职又听闻陛下亲自去了山海关和建奴和谈,心中也有触动......”
李信的触动是真,皇帝不顾自身安危,亲自去和皇太极和谈,解救被俘大明百姓,同时让建奴吃了大亏,不得不退走,这让李信是完全想不到的。
大明的皇帝能做到此种地步,他为何就不能信任一次朝廷呢?
“可本官看你第一场的文章,却是敷衍得很啊,”卢象升捋了捋胡子,皱眉道:“怎么?是去了京师后,又反悔了?”
“卢尚书您就别戏弄卑职了,那会儿的京师因为科举可是乱得很,卑职因为什么原因敷衍,您还会不知道?”李信反问道。
卢象升听了这话,倏地哈哈大笑起来,“陛下是为了抓住参与舞弊的官吏,这才放纵了些,没想到差点让大明的榜眼放弃了科考,若是陛下知道,不知作何感想啊!”
“卑职也不知道陛下竟然亲自来了贡院,同卑职说了那番话,”李信想起当日情景,笑着道:“若不是如此,只怕卑职已是落第,如今就在杞县种地呢!”
卢象升很是欣慰,“陛下慧眼识珠,不会亏待一个有才能的人,你尽管放心,此次部署辽东,就是你的机会!”
“是,卑职定当竭尽全力!”李信笑着回道。
就在这日傍晚,卢象升这一行人终于抵达山海关,如今的蓟辽总督洪承畴,以及辽东总兵吴三桂收到消息,已是等候在城门外。
“见过卢尚书!”二人朝卢象升拱了拱手,唤人上前将大车接过,“选出来的兵将已是准备好,卢尚书可要去见一见?”
卢象升看了眼天色,这雪下得愈发大了起来,不过申时二刻,天色已是黑得如同入夜了一般。
“不了,”卢象升摆了摆手,抬步朝城中走去,“先让人把服饰和兵刃分发下去,明日本官再去见一见!”
“好,”洪承畴点头,命人将大车直接送去军营,“名册已是备好,卢尚书不若先看看名册,若有什么不妥的,明日也还能再安排。”
吴三桂自行礼之后就没有再说过话,他跟在二人身后进城,这才看见了卢象升身后还有一人。
李信见吴三桂打量自己,忙躬身行礼,“下官兵部职方主事李信,见过吴总兵。”
“李信?”吴三桂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片刻后突然“哦”了一声,“本将知道,你是去年的榜眼,久仰久仰!”
“不敢,吴总兵威名赫赫,下官才该佩服!”李信笑着道。
“你为何不考武举?”吴三桂问道:“说不定能考个武状元回来!”
李信听了一昂头,“就不许文官有好武艺了?听闻吴总兵也是个风雅之人,可不妨碍吴总兵是个厉害的将军啊!”
吴三桂听了这话,乐得哈哈大笑,“你这话有趣,不过,本将也想知道,若是论单打独斗,咱俩到底谁更胜一筹,你可敢同本将比试比试?”
吴三桂见李信举手投足间也没有文人的酸腐气,倒是多有几分侠气,知道是个脾性相投之人。
自从方光琛离开辽东后,他倒是缺了个知己,如今倒是对李信一见如故,心中不禁高兴起来,更是有了想要较量的心思。
“今日怕是不妥,”洪承畴听了这话笑着回头,“李信一路辛苦,若是今日比试,你也胜之不武,不若待他好好休息一日,明日再比不迟!”
“有理!”吴三桂拊掌大赞,“那就这么定了,明日,本将和你比试一二!”
李信见没等自己发表意见,吴三桂就将这件事可定下来,颇是无语,不过他却也不再怕的,比试就比试!
“天色不早,先去用饭吧!”洪承畴在前面说道。
今日迎卢象升,城中府衙已是备好了晚饭,因卢象升为人清廉,洪承畴知他脾性,便真就准备了粗茶淡饭罢了。
一路行来风尘仆仆,卢象升和李信换过衣裳,洗手净面之后,才在堂中坐下,仆从端来饭菜,都是当地普通的小菜,并包子胡饼番薯和一桶米饭。
菜色虽然简单,但足够几个大男人吃饱了。
卢象升扫了一圈,面上露出满意,拿了个胡饼咬了一口,烤过的饼子散发出焦香,引得诸人顿觉饥肠辘辘。
“辽东这边清屯充饷之后,军中粮草只需朝廷供应少许,将士们反而是吃得饱了,”洪承畴感叹道:“陛下能下定决心,坚决执行清屯充饷,可节省了不少辽饷啊!”
“当初可是受了不少阻碍,”卢象升哼笑一声,“那几个王爷倚老卖老,仗着辈分大胡搅蛮缠,要不是陛下果断,只怕也施行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