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
翌日朝会上,蒋德璟当堂禀报了他同信使的这番话,朱由检听了,直接摇头拒绝了出兵旨意。
蒋德璟看了范复粹一眼,见他脸上也是疑惑,想不明白到底还缺了什么?
钱、粮,都已是谈了,弗朗机信使也答应了这些,郑芝龙的水师出去,也不影响江淮的战事,靠着新式火器去南洋转一圈,伤亡定然不会大,还能赚些银子回来,何乐而不为?
“陛下觉得,哪里不够?”蒋德璟问道。
朱由检哼了一声,外国人素来没信用,彼时签订的诸多不平等条约足以说明问题。
“钱粮不去说它,出兵前就让他们准备好,”朱由检开口道:“可之后,商船通过满剌加海峡免去费用,又要如何督促他们执行?若他们偷奸耍滑,咱们又该如何?再度发兵打一仗吗?”
“这...”蒋德璟想了想,“可双方签订协议,若是...若是...”
朱由检朝蒋德璟摆了摆手,“协议无用!”
朝堂上众人面面相觑,若是如此,看来陛下当真是不会同弗朗机合作,本来也是,他们要打,让他们打去,说不准弗朗机不再能占领着满剌加了呢!
打赢了还好说,要是输了,大明因为相助弗朗机这件事,今后商行要过满剌加海峡,岂不是更困难了?
两不相帮才好!
“陛下是想如何?”范复粹心中有个猜测,他们的皇帝陛下,怕是已经有了想法,只可惜他们这帮阁臣,没有能猜透罢了。
朱由检的确是有想法,满剌加原本是大明的属国,大明的商船通行满剌加海峡,就跟过自家门口一个小河沟一样方便,如今不管是落在西班牙人手中,还是荷兰人手中,对大明朝廷,总归是不方便的。
眼下,西班牙可以答应免了过路费,谁也不能保证以后,当大明商船多了之后,他们还会不会有这种想法。
或许会在心里暗暗悔恨,或许会有些小动作,或许同郑芝龙那次一样,勾结海盗做些打劫的事来,事后再推脱一番,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难道届时,再将什么协议拿出来理论?
还是耗费钱粮大动干戈?
既然人现在求到自己门前来,当然要抓住机会好好利用,能争取的就争取,不能争取的,想尽办法也要争取了!
“去同弗朗机信使说,”朱由检看向蒋德璟,“朕要满剌加的共治权!”
“共治权”三个字一出口,满堂哗然!
陛下居然想的是这个,范复粹和蒋德璟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谁能想得到啊!
想着能要点钱粮,不要亏了将士们,不要亏了朝廷就好,陛下居然是想要满剌加的治理权。
就是骆养性,也忍不住在心中骂了句脏话,倒不是骂皇帝,就算在心里,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他骂的是自个儿,作为皇帝的锦衣卫指挥使,他怎么就没看出来陛下这赤裸裸的野心呢!
是啊,陛下让自己去找柔佛皇室成员,打的什么主意还用说,是自己大意了,白白错过一次迎合圣心的大好机会啊!
“他们...他们...岂会这么容易答应?”蒋德璟问道。
虽然弗朗机是面对三国攻打,可要是答应了陛下这要求,和战败也没什么区别吧!
“嗯,这是个好问题。”朱由检点了点头,故作为难道。
蒋德璟看着皇帝眼角一闪而过的狡黠,心叹这怕是于陛下而言,压根就不是个问题。
“国子监中可有红毛番?”朱由检看向国子监祭酒文安之道。
“回陛下话,是有两个的,一边在国子监学习我朝儒学,一边教授西学。”文安之道。
朱由检点了点头,看向蒋德璟,“若弗朗机信使不同意,就透露些消息让他们知道,红毛番也派了人来,咱们有的是选择,可明白了?”
蒋德璟哪里会不明白,这就是让他带着国子监那两个红毛番,在弗朗机人面前露露脸,让他们知晓大明的态度。
“是,臣明白了!”蒋德璟回道。
“咳,咳咳!”堂中突然响起几声咳嗽,所有人原以为是哪个大臣要禀奏,转头看去却是蔡国用捂着唇,看模样似很是痛苦。
“臣失礼!”蔡国用已是忍了好久,实在忍不住才咳出了声,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走出队列朝皇帝请罪。
“快免礼!”朱由检脸上现出担忧来,蔡国用作为工部尚书,兢兢业业,若是按照现代,早就可以退休安享晚年了,可如今年逾古稀,还在工部任劳任怨得处理事务。
“陛下,臣已是快入土的人了,得陛下厚爱,忝为工部尚书,可近来身子实在撑不住,恐耽误朝政大事,臣...”蔡国用缓缓说着,继而一撩衣袍,跪在地上叩头道:“乞骸骨,望陛下恩准!”
按照正常流程,为表达对臣子的宠信,朱由检得拒绝一番,可眼下他实在担忧蔡国用的身子,那套虚礼不遵也罢。
“好,朕允了!”朱由检道。
堂中大臣闻言一愣,想着难不成皇帝对蔡国用不满,这才痛快同意了乞骸骨的这个请求不成?
“蔡卿劳苦功高,传朕旨意,赏黄金百两,另,每年赐白银百两作为养老之用!”
“什么?”
“每年赐银?”
“这是什么道理?”
按照国家律法,官员致仕是不会发放退休金的,但也不会什么都没有,一般而言,按月给米二石,直到去世为止。
可蔡国用两袖清风,米二石,这日子怕是不好过。
再说,他如今身子还不好,看病也得花银子。
每年百两银,合一个月才不过十两不到,朱由检还觉得给少了!
“臣多谢陛下恩典,”蔡国用心中感动,却是不敢受,“只是如此,不合规矩啊!”
朱由检听到堂中议论,又听蔡国用这话,咳了一声,大声道:“太祖时,曾有规定致仕官员俸禄,后因为国库不丰而取消,但朕想了想,致仕后给俸禄,实在也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