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衙中,巡抚蔡懋德看着眼前的人,惊讶问道:“当真?这可真是太好了!”
“太原是小人们的家,巡抚守城,小人们出点钱粮,也是应该的!”
说话的是范永斗的儿子范三拨,在范永斗被陈新甲叫去后,太原这边的事务便交给了范三拨。
前不久他收到父亲来信,说若是陈新甲迟迟不出兵援救太原,就开仓,将粮草送给朝廷。
范三拨虽然不理解父亲的做法,但他既然这么说了,定然是有道理,眼下,张献忠攻城之势愈发猛烈,可几路援军却是丝毫没有消息,再这样下去,太原怕是保不住。
而围了城,城中米价愈发贵了起来,靳家、王家昨夜还派了人来,说要不要将粮食收紧,好提高米价,趁此大捞一笔。
范三拨自然也想,可他想起父亲的嘱咐,还是没有应他们的话,终于在今日流贼收兵之后,将太原府中一处粮仓的钥匙,放在了巡抚蔡懋德手中。
他看着那把黄铜钥匙,心疼得厉害,这一仓粮食,若能在这个时候卖出去,至少能赚上百万两白银啊,可现在就这么白白送了出去!
范三拨移开视线,脸上还维持着恭敬的笑意,“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本官定然将范家大义禀明陛下,大明有如此义商,太原有范家,本官也相信,太原定会平安无事!”
蔡懋德眼眶含泪,手中的黄铜钥匙被他掌心温度捂得微热,看着眼前的范家人是说不出的激动。
城中这么多人,不光兵卒还是百姓,都要吃饭,被围了城,外面粮草送不进来,范家送来的粮食,是及时雨啊!
范三拨谦虚了几句,很有分寸的告退离开。
就在他离开之后,衙门口一个人影目光微动,转身就朝东城门走去,路上有兵卒向他行礼,他不过颔首。
当到了城下,他朝四周看了看,兵卒们都在忙着,不在忙的也抓紧时间休息以恢复体力,准备下一轮的攻城。
他借着夜色的掩映走到一处夹角,哪里堆放着装满沙土的麻袋,他闪身进去,搬下几个,露出其后的一处豁口,又警惕得看了看,走了出去。
......
“打起来了?”
“回将军,已经打起来了!”
“陈新甲那里呢?有没有动静?”
“回将军,没有!”
吴三桂朝信兵挥了挥手,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得看向不远处的城池。
他带着人马一路赶来,再翻过这个山头,不过一个时辰就能到太原城下。
此时,太原城和离它不远的流贼大营俱是偃旗息鼓,只有点点火光铺设在大地上。
流贼攻城攻了一日,若趁夜半袭营,定能将张献忠打个措手不及,可一来,自己只带了骑兵先行,人数不够,二来,自己这些人日夜赶路,若再行一个时辰袭营,怕是没这么多力气。
自己的兵自己心疼,吴三桂可不想给他人作嫁衣裳。
吴三桂口中咬着一根草枝,看着城池中的火光,转身走到一棵大树下,坐下闭上了眼睛。
先睡一晚,养足了精神再去打也不迟。
“将军!”吴三桂刚眯上,却听身边有声音。
“怎么了?打起来了?”吴三桂忙起身朝城池下看去,却见两方安静得很,浑然不见刀兵之声。
吴三桂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过头来,只见自己军中夜不收半跪身前,带着一股气闷问道:“何事?”
“末将在山下看到有人从张献忠大营出来,便一路跟着,发现他从城墙一处豁口进了城。”夜不收将自己看到的同吴三桂禀报道。
“内应?”
“恐怕是!”夜不收神色凝重。
吴三桂抿着唇,再度转头看向山下,片刻后问道:“若你再见到他,能认出来吗?”
“可以!”夜不收忙回道。
“好,本将交给你一个任务!”吴三桂目光沉沉,他最是痛恨吃里扒外之人,竟然在此节骨眼上同流贼里应外合,也该钉在耻辱柱上才是。
“是,末将遵命!”
夜不收听完吴三桂的吩咐,转身下了山,消失在夜色之中,吴三桂又朝山下看了一眼,这才靠着树重新入睡。
......
另一边,李自成的兵马也到了太原城外,他看着城门仍旧紧闭的城池,朝张献忠大营扯了个不屑的笑。
“还以为能有多厉害,这么多日了还没攻下!”
“将军,还等吗?”李来亨问道。
“等啊!”李自成哼了一声,“继续等!”
李来亨转头看了李过一眼,见对面人眼中也是无奈,只好垂了脑袋叹了一口气。
......
天将亮未亮时,太原城前又突然刮躁起来,守城的兵卒本是打着盹,猛得一个惊醒,探了个头朝城下看去,城墙下乌泱泱的全是人,新一轮的攻守战又要开始了。
“准备!”守城将朱孔训走过,大声说道。
战鼓遂即响了起来,隆隆的声音仿若敲在人心上一样,朱孔训回头朝城中看了一眼,眼神中似有担忧,却还是回过头去,全心指挥着眼前的这场战役。
此时的府衙中,一人被塞了嘴、绑了手脚滚在地上,蔡懋德看着那人目光中满是愤怒,他竟然不知道,城中竟然有个和流贼勾结之人。
“要不是这位小将军,今日这城...怕是要破了!”蔡懋德朝身前之人拱了拱手说道。
“是我家将军的吩咐,末将不敢居功!将军也说了,今日只要和将军配合,定能大获全胜!”
“是,吴将军在城外,本官就安心了!”蔡懋德明显比往日多了几分轻松。
“巡抚,张雄是末将麾下,发生了这种事,末将也该受惩!”守城将爱牛勇跪在堂中,心情十分沉痛。
张雄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副将,他竟然不知道此人同流贼有勾结,差一点害了巡抚、害了全称百姓和将士。
“你先起来,”蔡懋德叹了一声,“眼下不是追责的时候,那处豁口,你给本官守住了!咱们将计就计,张献忠要从里面打开城门,咱们就从里面,打开城门给他看!”
“是,末将遵命!”牛勇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又狠狠剐了张雄一眼,今日谁从那豁口进,便是自己的刀下亡魂。
滚在地上的张雄闭上了眼睛,心中只剩了两个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