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
朱常浩缓缓起身,孙传庭也一脸肃容得站直了身体,其余众人站在身后,就见姜埰将皇帝手书展开,而后听他念道:
“依祖制,卫所屯田,地不容失一亩,粮不容失一粒,边腹内外,卫所棋置,以军隶卫,以屯养军,军外募民为兵,屯外赋民出饷......”
朱常浩脸上本是露着笑意,可听着听着,却觉得哪里不对劲了,怎么陛下就拿祖制说事?
而且听这意思,是支持孙传庭清屯充饷了?
其余人也听出了不寻常来,陛下这手书,明摆着帮孙传庭说话呀!
“为朝廷计,特命尔等退还军田,以充军饷。”姜埰读完最后几个字,将手书收起,一本正经得朝面前朱常浩和几个官吏道:“陛下意思,还请王爷和各位大人遵从。”
“不可能!”朱常浩满脸不敢置信,劈手夺过姜埰手中的手书就看,“本王是陛下亲叔父,就算你们都要退还,本王如何也要?”
可他将手书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查看了一遍,的确是没在其中提到对自己有任何优待,气愤得就要将手书摔在地上。
孙传庭上前一步,握住朱常浩的手腕,军人力气大,朱常浩养尊处优多年,又怎么能挣得过他。
“你要干什么?”朱常浩怒目而视,气势汹汹问道。
“陛下手书,如同圣旨,王爷如此做,可是大不敬!”
朱常浩看着孙传庭凌厉的眼神,胸中怒火瞬间似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气过了头,忘记了这回事。
可碍于面子,朱常浩哪里会示弱,朝着孙传庭大嚷道:“你如此抓着本王,难道不是大不敬!”
孙传庭见朱常浩气势弱了下来,知道他这是强撑着,轻哼一声松了手,朱常浩将手书扔还给姜埰,就算有陛下手书又如何,那些军田就是自己的,谁也拿不走。
朱常浩有这股底气,其余官吏可没有。
他们此时暗暗打着主意该怎么办才好,眼看着孙传庭土地丈量也要结束,这就该重新造册了,他手中有兵,可不是自己说不退就不退的。
“总督,朝廷急报!”
孙传庭一口气刚要歇下,就见外头一个兵卒急急走来,他面色当即一凝,“何事?”
“张献忠、老回回合兵,另有四部流贼都朝山西去了,朝廷敕令在此!”
孙传庭闻言,当即接过文书扫了一眼,见皇帝也令郑崇俭从宁夏出兵,心中已是有了安排。
他朝朱常浩和众人说道:“既然清屯充饷这事说定了,还请给位大人配合,本官还要议事,各位请回!”
朱常浩再是蛮横,也知道打流贼是大事,虽然心中仍旧不满,还是拂袖离开了总督府,其余人见此,也只好唉声叹气得离开了府衙。
“罗尚文,你领一支秦军同郑总兵会和,速速支援卢尚书。”孙传庭说道。
“总督,粮草怎么办?”朝廷那里必然不会拨粮草下来,一来这事比较急,就算粮草随军,抵达他们这里,一路上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可清屯充饷才刚开始,就靠固原府中这些粮草,哪里够啊!没有粮草,这仗要怎么打?
孙传庭凝眉想了片刻,忽而看向外面,“瑞王还在固原,问他借!”
“啥?瑞王属貔貅的,只进不出,问他借,能借到?”罗尚文冷笑一声,颇是不敢苟同。
“眼下没办法,他作为大明藩王,难道眼看着中原腹地被流贼荼毒不成?你们将城中粮草都带走,剩下的,本官亲自去借!”孙传庭说道。
自然,属貔貅的瑞王一口拒绝了孙传庭的请求。
“流贼打的是山西,你们怎么不问晋王去借粮,同本王有什么关系?”朱常浩挥了挥手,“本王没有!”
“王爷,粮草不够,让兵将们如何能退敌,要是让流贼打下晋地,旁边可就是咱们这儿了,届时可不是下官来找您借粮,就是贼首他们来抢粮,还请王爷三思!”
“你休要危言耸听,卢阎王能把鞑子赶出关外,区区流贼还打不下?哼,就是想骗本王的粮食,没有就是没有!”瑞王一瞪眼,继而朝旁边仆从喝道:“还不送!”
孙传庭拳头捏得咯吱响,可面对吝啬的瑞王,他也没办法,只得转身离开,想着若实在没办法,大不了安排人冒充流贼,去抢他丫的!
若是清屯充饷之策完善,现在哪里还有这种事!
朱常浩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还要被孙传庭借粮,心气不顺,当即决定启程返回汉中去。
山西巡抚丁启睿忙把瑞王拦下,说眼下不安稳,流贼到处乱窜,还是待平息之后再离开也是不迟。
丁启睿是想着,要是在他地界上让瑞王出了事,他脑袋可就要搬家了,苦口婆心劝瑞王留下。
朱常浩却一刻也不想多待,指挥着随从就上了马车,出固原朝汉中而去。
丁启睿只好安排人护送,叮嘱着务必要将瑞王平安送回去。
可没成想人才走了半日,丁启睿就听说瑞王一行人又回来了,心中讶异,忙着人去打听,来人回禀说瑞王气势汹汹朝总督府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丁启睿想着,难不成还真遇上流贼了?
“小人不知,只那瑞王脸色着实难看!”来人说道。
丁启睿叹了一声,一时后悔将这尊大佛请来,对于清屯充饷不仅一点忙也没帮上,此时还让自己如此心惊胆战。
“走,走,去看看!”丁启睿摇着头疾步朝外走去,刚走到府衙门口就见瑞王的马车停在门口,一众仆从俱是站在门外。
“果然是回来了!”丁启睿扫了他们一眼,本想先问问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可却听着里头吵嚷声渐大,忙歇了心思迈步走进去。
绕过前院,刚到大堂门口,丁启睿就听瑞王咆哮声传了出来,声音之大哪里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头,中气十足能比得过战场上的将军。
“是不是你的主意?孙传庭,没你命令,一个副将也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抢本王的田租,他疯了吗?”